第十五章献书
李天晟愣在楼梯上，李纲示意张元干叫身边护卫的宋兵下去帮助店家收拾厅堂。然后到李天晟身边：“想不到啊……或许，真是危机重重……”李天晟呆了一呆，道：“李公，既然你也看出金人毫无议和诚意，你应当劝谏大宋皇帝尽弃前嫌，再度与大辽联手共同对付金人！”李纲笑着微微点头：“年轻人，你说的不错，但眼下你的辽国在哪里？兵力又有多少？实不相瞒，同金人议和，我等固然不愿，可朝中反对的却是少数，如今……我也只是权且拖延，说不定，已经有另外的人前往金人那里，哎……”李天晟听了有些触动：难道蒲鲁虎和海娜是背着皇帝来的？应该不像，但攻打大宋的一直听说是斡离不和粘罕啊。到底怎么回事？当即转身腾腾腾往楼下跑，萧迪里道：“喂，这又是……”刚走两步李天晟一摸怀中的兵书，迟疑了一会儿，回头望了一眼李纲，见他一副神色茫然的样子。李天晟又回头来道：“敢问大人一句，大宋如今还有谁是真心抵抗金人又有真实能耐的豪杰志士？”李纲看了一眼道：“怎么，你打算背弃我朝廷法度，意图私下去联系抗金的将领不成？”李天晟淡然一笑，摇头道：“李公误会了，我顶多打算结交一下，想多找一些明白事理的人相助大宋与大辽一同对抗金人。”
李纲也摇头道：“凭你如何说，也不能改变你的辽国已经覆灭的事实，而大宋也不会私下和你定下任何盟约与承诺，念你如此有心，还是听我一言，归顺大宋，实现你为汉人百姓谋福的心愿。我大宋立志抗金的人在中原各处比比皆是，韩世忠、张俊、宗泽、种师道、种师中甚至马扩都是身经百战，精通韬略之人。”李天晟“哦”了一声，想起在金人和辽人那里都听到过马扩和种师道兄弟的名字，马扩就是当初跟随父亲马政联络完颜阿骨打合力灭辽的人，当日也曾随童贯、种师道攻打燕京的时候前去劝降耶律大石。之后马扩没有再回到东京，停留河北，联络各路英豪，与宗泽有些往来。另外也恍惚听闻，在河东河北各路，老将宗泽威望甚高，就连金军南下之时，除了郭药师激战马扩守卫真定府之后，斡离不都绕开宗泽所在的磁州。
“马扩这两年一直被宗泽影响，看来，他应当是值得一见的人物。”当即向李纲行礼道：“既然如此，多谢李公，望大人多多珍重，如你所言，众多百姓都有赖你护佑。”说完转身而去。张元干上楼来对李纲道：“这人到底是什么人，你与他说这许多，看样子他和金人极为熟悉，也不为大人之言所动，莫非是金人的奸细？”李纲愣在会仙楼混乱的楼梯间，轻声摇头叹道：“如此少年，宁愿混迹于塞外异邦之中，也不愿回归中原报效朝廷，大宋风雨飘摇，岂能不危机四伏？仲宗啊，我一时身边无人，才将你硬拉回京师来，对于外敌，再多艰险我们也毫无畏惧，可我朝更多的祸端往往在于内部……恰如今日之议和，令我深感忧惧。我李纲一人死不足惜，只怕、只怕日后还会连累于你，哎，着实惭愧。”张元干笑道：“李公在国家危亡之时能想到我，那是张某的福气，为保卫大宋京师，为朝野军民，张元干就是粉身碎骨也不皱眉头，其实，以在下之见，今时今日，所有大小关节都是以国事为先，区区个人安危利害，无足轻重，大宋若存，上下方才有所依归，大宋若失，纵然你我苟活于世，又有何臣子名节可言？”李纲望着他，长叹一声，望着李天晟与萧迪里的身影离开会仙楼，“仲宗真乃吾之良友，李纲平生之幸也。如此，我们便义无反顾，共赴国难。”剩下一两个小厮在楼下收拾狼籍的大堂，墙壁上昏暗的油灯，李纲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凄凉，适才一句“共赴国难”虽然鼓舞士气，充满壮志豪情，但莫非这就是自己的苦苦支撑的必然下场？
李天晟与萧迪里出了会仙楼，一路往城西走，萧迪里问是否回客店，李天晟道：“不错，赶紧回去结账。我们要争取赶上他们。”萧迪里诧异：“赶上谁？”李天晟一路穿过人群，头也不回的道：“赶在金使前面。他们不是真的金使。”萧迪里更是不解：“公子，我还是不明白。”李天晟没有理会，到客店迅速结账，带上马匹，在瓮市子牢狱就转北，直奔卫州门而去。萧迪里招呼随从紧紧跟在后面，不明所以。
出了东京城，身后一片灯火阑珊，而前面则是漆黑一片。天空中飘落的雨水倒是小了许多。李天晟忽然道：“李纲提醒了我，刚才的那两个金使不过是他们用来试图敷衍的，他根本不能改变大宋皇帝与金人言和的心思，因此，真正的使者，恐怕倒是宋人派出……哎……”萧迪里道：“什么意思，是宋人皇帝自己要主动和金人议和？他们还嫌金贼没有把地盘占够啊，真是让人窝火。”李天晟扭头看了看，淡淡一笑，心道：“汉人江山何止千年，过去虽也有异族崛起，但也就如契丹那样限于河北边塞，如今女真人却深入中原腹地，莫非今时当真不同往日……”两人快马加鞭，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疾驰，除了清晰的马蹄声响彻山林外，几乎难以看得清影踪。
两人几乎没有休息，两天时间过滑州、黎阳、相州进入磁州地界。宋朝磁州是河北富庶之地，春秋末世赵简子在淦水之阳筑城，得名淦阳城。后来因这里盛产磁石，隋文帝开皇年间扩建城池以后，更名磁州。宋朝立国之后，此地新兴的一大风潮为瓷器，磁州为大宋第一民窑，所产瓷器风靡海内。
从新君赵桓登位后的靖康元年起，年过六旬的宗泽到磁州担任知州，加强城池防备，广招各路兵马，声势颇壮。东京遭遇金兵攻击的时候，宗泽曾联合绿林豪杰支援太原，偷袭金兵后方，令粘罕在太原连连受困。当赵桓第一次遣使议和成功后，宗泽连续上书反对割让太原三地。太原被令交割之时，河北制置副使种师中以两万人马收复寿阳、榆次，然后准备攻取真定。粘罕引兵退返云中，试图加强对河北一带的威逼之势。宗泽得悉，即刻派一队神臂弓前赴协助。这时，赵桓再次让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前往金军大营议和，赵构走到相州时被相州知州汪伯彦拦住，而汪伯彦则是得到宗泽的一再叮嘱。
此时李天晟和萧迪里来到磁州城外，只见处处是乡民操起刀枪守卫，很多绿林人马都围住在城外兵营中，纷纷竖起大宋旗号。李天晟心道：“想不到这磁州如此有序，军民一体，马扩如今归附这磁州知州宗泽，看来这个宗泽名不虚传，真正值得一见。”
入城后，李天晟来到驿馆要了客房。进到房中推开窗，只见磁州城中依然乡民云集，当街的店铺照常经营，让人十分感触。李天晟在驿馆中整理，隐隐约约对面街上飘来一阵轻柔的乐曲，时而清晰时而含糊，凝神聆听片刻，似有人在唱曲。随着婉转的乐声，李天晟不觉到窗户旁张望，远处天色青蒙蒙的，已近黄昏，有些楼台点起灯火，对面楼阁上有女子声音吟唱：“章台路。还见褪粉梅梢，试花桃树。??址荒叭思遥?ǔ惭嘧樱?槔淳纱Αｗ瞿??Ｒ蚣歉鋈顺招。?Э?呕АＧ殖壳吃脊?疲?戏缬承洌???τ铩Ｇ岸攘趵芍氐剑?昧谘袄铮??备栉瑁?┯芯杉仪锬铮??廴绻省Ｒ骷愀潮剩?碳茄嗵ň洹Ｖ??椤⒏髟奥兑???窍胁健Ｊ掠牍潞枞ァＬ酱壕∈牵?死胍庑鳌９倭?徒鹇啤９槠锿怼⑾讼顺靥练捎辍６铣υ郝洌?涣狈缧酢！庇嘁趑留粒?钐礻商?糜行┤朊裕?舻侠锝?吹溃骸肮?樱?背讲辉缌耍?梢?氯ビ梅梗俊崩钐礻晌⑽⒌阃罚?牡溃骸霸诖笏危?饨滞废镂惨鞒?那?蔷尤欢际侨绱思炎鳌？伤?侨床恢?姥矍拔；?姆?“ィ??缸谠竽芄慌涞蒙贤炀却笏未嫱龅氖姑??揖】上咨媳?橛胨??镏?笏问刈〗?粒?膊煌骼罴蚁茸娴男脑浮！辈灰换岫??搅寺ハ拢?舻侠锶グ镒耪椅恢茫?钐礻扇刺?鸥璐首叩降晖猓?焐?韬冢?倍悦娴哪谴βジ螅?耸钡苹鹈髁粒??戳硪恢旨ぱ锏睦稚???囊彩橇硪环?涛叮骸吧倌晗榔??唤嵛宥夹邸８蔚ǘ矗??⑺省Ａ⑻钢校??劳??慌登Ы鹬亍Ｍ魄逃拢?婧雷荩?岣怯担??伸?，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似黄梁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弁如云众，共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听着这曲辞，李天晟心中一阵激动，忍不住走了过去，街头一阵骚动，一队人马鸣锣开道，叫嚷着飞奔过来。行人匆匆回避，纷纷议论是不是有什么军情。
李天晟刚到街对面，望着这一队人过去，这些人都没有正式的盔甲，只是一般乡民略作统一衣装，包扎头巾就成了军卒，打着宋军旗号。萧迪里过来道：“大人，怎么回事？”这时店中出来一个二十四五岁年纪的青年，身材中等，肤色黝黑，朝外面张望，一脸醉意的眼光扫过李天晟、萧迪里，手中拎着一罐酒壶，有些踉跄地往北而去。李天晟猜测这人是否就是马扩，也随即跟上。见他穿过街道，到了官署前，一旁守卫拦住，“你们是什么人？”李天晟说李纲引荐前来求见宗泽。守卫问有没有引荐凭证，李天晟正迟疑，那青年忽然折身回来，摆手说道：“就让他们跟我进去吧。”
李天晟欠身行礼，跟那人进去，“敢问兄台高姓大名，适才在街上见你还道是哪位富家公子，想不到却是朝廷官员。”那人仍有些醉醺醺地一笑，摆手道：“在下姓岳，军前刘统制帐下效力，刚到此地不久。”刚转过弯，便听见里面有哽咽声，那人上前去到一个中年官员跟前行礼，旁边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将领扶着一个须发皆白，身穿粗布衣服的老人，那将领道：“大帅，我们不能坐视贼寇在我大宋横行，让种副使白白牺牲，马扩请命再次收复真定。”
李天晟见了一讶：“原来他才是马扩，这位老者应该就是宗泽了。”宗泽面上老泪未干，“鹏举，你来了。”那年轻人将手中酒罐递给宗泽，咧嘴笑道：“我到磁州不久，多蒙大帅那……恩情，这是在下刚……让人捎来的汾州羊羔酒，请大帅笑纳。”宗泽听了淡淡一笑：“哦，你这小子……老夫听闻你平日就爱买醉，有时还与人动手，这羊羔酒可是价值不菲，你何须如此……”那中年官员忽然道：“大帅，岳飞还带来了二人，说是东京李伯纪引荐。”宗泽、马扩看了看。马扩道：“你……你是汉人，但他……是什么？契丹人？你们是为何到这里？”李天晟上前行礼：“不瞒各位，在下李天晟，是辽国使者，奉命前来与大宋结盟。”马扩等好生奇怪，那中年官员道：“辽国使者？如今金人占据北方，哪里还有辽国？”李天晟望着宗泽，见他沉吟一会儿，示意请众人进到厅中。待分宾主坐定，宗泽道：“贵使从辽国何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