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云府，因在下午，迎接她的总算不再是乌压压的一堂人。
除了云府里几位正经的主子，连二姨娘都没过来，反倒是平日很少在后宅走动的三公子云寰，正坐在堂上吃茶。
白氏面色红润，瞧着容光焕发。
反观老太太和云为初则一副精力不济的模样。
姜妧安安静静地行礼，云为初为何短短几个月瘦成这副模样，她心知肚明，但就是不大清楚以花藏毒的招数，白氏有没有用到老太太身上。
落定后，姜妧故意喝着茶水，佯装关心云为初，想知道他对中毒之事可有察觉。
“爹爹，几个月未见，您瘦了不少。”
眼角余光瞥着白氏，白氏倒还镇定，一旁的云水落像患了姜妧警惕症一样，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慌张。
云为初挠挠眉毛，没了往日颓废的英俊，整个人像是失了光彩。
“天气热了，不当有胃口，没什么大事。”
听着他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姜妧心下了然云为初撑不了几个月了。
老太太厌仄仄的，她最近也浑身乏力，从未像现在这样，切实感觉自己老了许多。
于是瞧见姜妧粉嫩多娇，眉眼渐展，越发婉约端丽。
不由心生烦闷，“你就算是协助朝廷办事，进了那等子污糟之地，按理说也该永远迁出府去！更何况，出事之后，还是率先躲回宫里，也不来报声平安，平白害得你父亲担心。”
回来报平安？
等着你们一家老小齐上阵，好好宣扬污蔑，言语羞辱我一通吗？
这老太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这么异想天开呢。
“祖母说这话好生玩笑，既是奉命办事，自然先回宫复命。”
姜妧凉凉冷对，半丝情面不给。
“因着我，云府人前人后，也算赚够了体面。宫里对父亲，也能和颜悦色，笑脸相迎两句。陆内史才沉下心决定将千金许给三哥哥。现在祖母让我迁出府去，是认真的？”
众人哗然，便连白氏，捏着杯子的手指也微微泛白。
云寰一气之下更是涨红了面颊，“你少给自己贴金了？陆家把女儿嫁进国尉府，那叫高攀！你一丫头懂什么？”
姜妧冷冷扫他一眼，“三哥哥你一没功名，二没文采，三没长相。陆家千金高攀你什么呢？纵然国尉府官阶高于陆家，但实权之上，陆府又不是没更好的选择。”
云寰被连戳痛脚，暴怒起身，但没来得及发作。
云为初于他脚下摔碎茶杯，目光阴沉地看着云寰，“滚出去！”
“什么？”
云寰难以置信，四妹妹这么诋毁阖府颜面，父亲不处置四妹妹，竟还对他发火。
“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这下云寰总算没听错了，白氏也用眼神暗示他先出去，云寰这才气哄哄地扭头走掉了。
云为初犹觉不解气，冲着云寰又砸了只茶杯。
这下，连老太太都大气不敢出了，这个把儿月，云为初是越发暴躁。
便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两句话说不好，都能引来他的无名怒火。
明明是他们几人方才说好的，四丫头现在越来越得势。
和公主，大将军府越走越近，云府也因她庇佑而被人高看两眼。
他们必须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给她一个下马威，压压她的气焰，至少要让她稍稍听话些。
这怎么演着演着，自己先内斗起来了？
姜妧一点都不犯怂，她知道云为初越生气，证明她说的话越对。
云为初深吸几口气，才换上和煦的脸色，对姜妧柔声诱哄。
“你阿奶就这样，眼皮子浅，别往心里去。刚回来也累了，大家都散了吧......”
白氏见矛头直指老太太，想让姜妧落脚康园的话，在嗓子里一个来回变成了，“你二姨娘病了，不妨留睡交辉园吧......以免过了病气，带回传给宫里的贵人们可就不好了。”
姜妧真是佩服白氏，她俩都闹到不死不休的程度了。
为达目的，她还能皮笑肉不笑地拉下脸面请自己去她的狼窝。
她犯贱把脸拾过来，姜妧焉有不掌掴的道理？
姜妧勾起唇角，笑得不能再假。
“如此，二姐姐不在，我更应该留在随园侍疾，好好照顾二姨娘。再者，身在交辉园，我很怕三更半夜，这天气炎热的，也有什么蛇虫鼠蚁钻进我的卧房呢......呵呵。”
云水落回到留仙阁，面无表情地取下挂在墙上的小软鞭。
跟在她身后的荷叶，瞬间瑟抖不止，泪水顷刻含在了眼眶里。
“小姐，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
白氏一进门，就见小女儿又在凌虐侍女，上前夺过她手中的鞭子，心疼地将云水落揽在怀里。
地上满身是血的荷叶，被张妈妈搀扶了下去。
“你说，你说......她是什么意思？”
云水落眼神魔怔，在白氏的怀中一个劲地摇头，“她是在嘲笑我被蛇咬，嘲笑我是个废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