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王者之风
探马先行一步往耶律术薛所部而去，李天晟随后带着六千精锐和萧遏鲁、耶律铁哥进军位于药杀水和花剌子模海南岸的花剌子模国，预计在途中与术薛先锋营会合。
耶律术薛与额儿布思领军的本意是追踪苏丹桑贾尔和马合木汗，但得知桑贾尔离开忒耳迷后，已折路往南逃亡班城，进入忽儿珊地界。而前往联系花剌子模出兵拦截桑贾尔的信使却遭到花剌子模沙阿即思的斩杀，额儿布思得知大为震怒，即刻回报术薛。术薛向大石请求旨意进军花剌子模后，暂时驻扎于距离寻思干以南约三百里的渴石，这里是一座小城，有许多的突厥杂胡居住。
其时已入深秋，大漠开始刮起寒风，晚上开始降雪。耶律术薛想赶在冬天之前就攻入花剌子模，立下头功，为此只停了几日，还没等到信使返回，便命额儿布思先行往原西黑汗国的名城蒲华进发，逼近与花剌子模的交界处。
在行进途中，术薛得到耶律大石的旨意，看了之后又惊又喜。喜的是大石同意征剿花剌子模，并且还派出六千精锐相助，这么一来辽军兵力就达到一万余人，如果沿途再招募一些随行兵马，取下花剌子模该是绰绰有余，并且大石还会亲自引军到起儿漫一带遥相呼应，起儿漫正与蒲华邻近，显然，大石对花剌子模是势在必得；而惊的是派出李天晟监军，所有事宜都要同他商议而定，等于是取消了他统帅大军的兵权。术薛尽管心中老大不悦，但他也知道李天晟是耶律大石手下第一重臣，而且还是结拜兄弟，他素来有勇有谋，为大辽国南院大王兼镇国军师，其地位和影响都实在不可小觑。如果此战可以同李天晟更加亲近，甚至结成友党，那么在朝中就多了一个有力盟友，于今后会大大有利，于是向使者询问李天晟等何时能到达。
耶律术薛即刻命人往花剌子模继续打探消息，另一头备足粮草，火速进军，前往蒲华与额儿布思先锋会合。过了两日，李天晟引军来到术薛大营前，术薛一身鲜亮的盔甲，大踏步迎上前笑道：“术薛在此恭迎南院大王，前番寻思干城外大战中，术薛过于鲁莽，只顾杀敌，幸得有军师大王拔刀相助，我一直还没有来得及感谢李军师。今日，军师大王得到陛下旨意，带兵前来相助，我们定能早日破敌，攻下花剌子模，献给陛下，为大辽立下赫赫威名！”李天晟淡淡一笑：“术薛详稳过誉了，李某其实是为了避免无端杀戮而来，望术薛详稳明了我大辽占据西域的初衷，切记严明军纪，休要骚扰各族百姓。”术薛听了一怔，见后面耶律铁哥神色也有些古怪，不明白李天晟什么意思。待进到大帐，李天晟问起眼下花剌子模境内情况，术薛说起两天前在边境上已经交战一次，并打退他们的骑兵，“敌人出动大约有三千余人，他们那个阿即思小子虽然不服塞勒术克的统治，但对我大辽也心怀不轨，看起来，这些番邦蛮夷脑子里都长满了反骨，我们这次一定要将他拿下！”
李天晟听到“长满反骨”不禁瞥了他一眼：“嗯，既如此，术薛详稳可有破敌之策？不妨说来听听。”一边说一边到帐中坐下，术薛请铁哥也坐下，不一会，萧遏鲁也进来，术薛命人奉酒，李天晟摆手想要拒绝，术薛笑道：“军师不要误会，如今已经入冬，这里夜间寒冷，我们也只是喝一碗去去寒而已，我们契丹人虽然好酒，但也知道军中有律令，陛下十多年来早对我几番告诫，所以这……嗯，军师不要见笑，呵呵。”李天晟见他如此，只好接过酒碗放在座前，然后拉过一旁半人高的羊皮图纸，望着耶律术薛道：“来，你说说看……”术薛道：“嗯，那些花剌子模人本事没多少，但生性十分诡诈，不少人传言，大辽和塞勒术克人大战，其实正是花剌子模人挑动葛逻禄人和康里人互相交手，然后激起苏丹前来，这个花剌子模沙阿即思明里打不过桑贾尔，但暗中倒很会耍一些手段。我大辽纵横西域，如今大敌就剩下一个花剌子模，他们都窝在……玉里?还有附近奴兹瓦儿、柯提和这里……希瓦克，这几处是新探明的城池，形成了一股长蛇阵，首尾也互相策应。这一带的地形嘛，据探哨说也是一座座坚实的大城，他们的城池多为沙土夯筑，虽然后面这里……有一大片水域称为花剌子模海，但除了这几个邻近乌浒水的城池外，很多地方都荒凉，风沙很大。如这玉里?，据说从古时起就颇为著名，在古波斯时就是一座重镇，到现在已经一千多年了，单玉里?城中军力大约就有二万到三万，不过他们的国主阿即思是一个黄口小儿，在桑贾尔贼子面前都是败将，末将有信心，他们绝非我大辽之敌。”李天晟听了淡淡一笑，他知耶律术薛素来粗豪，难得能当着旁人之面，可以如此细致清楚地说明来龙去脉，不由笑道：“难为我们的术薛详稳，讲得这样明白，想必得来不易，也做了周密的准备。既然知之甚详，我想知道你打算如何破敌，是一举攻到玉里?还是……”术薛将酒碗一放，握拳一拍道：“正是！要捉猛虎，最好就是直入虎穴，擒住虎崽子，它自然就会出来乖乖就范！”
李天晟忖道：“两三万花剌子模军守卫玉里?，要打自然可以一试，不过如他们一路上有三到四座大城给我们设置了重重关卡，眼下天时地利对敌人有利，除非一战而成，否则……”转脸又看了看地图，迟疑道：“先前你也说他们对我辽军多半有所戒备，以我看，直取玉里?恐怕并非上策。”术薛一怔，不得不改口道：“是么？陛下一早就说过，军师大王祖上一家都是深通兵法的名将，那么，以军师的意思，我们这一仗该怎么打？”李天晟顿了一顿：“声东击西。”说着比划一番，萧遏鲁和铁哥都眼前一亮，术薛也道：“嗯，军师大王所见高明，不过，先前陛下就让我追击桑贾尔到此，眼下攻打花剌子模，我仍然请求做前锋，两位可得答允。”李天晟笑着点头。术薛嘿嘿一笑，起身前去下令额儿布思先行出发，北上渡过乌浒水，直取的瑞安。
冬日的太阳懒洋洋地在山谷雪原间升起，远处山峦和大地都是白茫茫一片，阳光洒在远处甚是晃眼，清晨的寒风直透人心，在荒原上行军感觉犹如冰刀割面。这的瑞安过去为西黑汗国鼎盛时期最西的一座边镇，黑汗国臣服塞勒术克王朝后，花剌子模在暗中扩张势力，将乌浒水西边的地方全部占据，于是的瑞安成为花剌子模南面的一座重镇。如今隆冬时节，额儿布思领辽军先锋冲到的瑞安城楼下，前面花剌子模军士早早望见辽军，纷纷叫喊，从城楼上抛掷火球，临近的就弓弩齐发，城门下两侧也冲杀出来两队轻骑，一时间莽原雪地里乱作一团。
额儿布思策马舞动大刀，身后辽军先锋大半是额儿布思率领的葛逻禄人和康里人，另有一些突厥人，纷纷跃马张弓，齐齐冲向花剌子模军，也纷纷射箭，两军交战，箭雨交织，冰天雪地瞬间化作腥风血雨。额儿布思举刀猛砍，大声道：“听着，将这些侮辱大辽的贼人全部杀掉！”辽军先前也对斩杀使臣的花剌子模很是恼怒，于是将前来应战的花剌子模人统统斩落马下。其实，花剌子模人和葛逻禄人、康里人族源近似，都是早年突厥人留下的分支后裔，但如今却因为一些偏见而像仇人一般厮杀。其实，任何一方也没有在这厮杀中得到真正好处，好比先前让塞勒术克人当了宗主，如今又招来这批哈喇契丹人。眼看辽军冲破军阵，渐渐攻到的瑞安城楼前。辽军还运来抛石机朝城中攻击，花剌子模人纷纷吆喝着退走，辽军冲到城下将城门四周全部围住，有不少花剌子模人想要丢下兵刃投降。额儿布思举刀喊道：“现在才想到投降？太迟了，全部杀掉，搬走粮饷！通知术薛详稳！”额儿布思领几千人冲入的瑞安城中，大军风驰电掣，掠夺一番，城内的花剌子模人、突厥人大多随军逃走，余下的百姓不堪辽军滋扰，穷人要么从军，要么做辽军苦力，富人被洗劫，否则就被杀。这些辽军不惧天寒地冻，将的瑞安城中不少富户家园焚毁，很快全城四处烧得火焰腾空，四周房屋积雪也纷纷融化，地上顿时变得泥泞不堪。
没等两天，额儿布思得到耶律术薛密令，让先锋继续前进，到玉里?再与大军会合，沿途再给花剌子模人一些颜色，让大军到城下之时，阿即思能够知道辽军的厉害。经过几天休整，额儿布思大军继续向北出发，前面就是希瓦克，当地花剌子模人已经从逃归的乱兵中获知辽军入侵，希瓦克城中守军不到一万人，加上逃出的两三千人和召集一些居民绰起刀叉棍棒加入防守，准备抵挡辽军来犯。额儿布思驻军于希瓦克城外不远处，此时花剌子模人虽然有上万兵马，但经过从的瑞安逃回的人说起辽军的勇猛，城中军民虽然想要抵抗，但也不敢轻易迎战。但见辽军驻扎在城外，虽然偶尔有一些叫骂，却也没有要即刻攻打的样子，一时不知什么情况，希瓦克的伯克赶紧派出使者回都城玉里?和邻近的柯提告急。
柯提距希瓦克约两日行程，位于质浑河下游对岸，得知希瓦克被辽军围攻，即刻派出五千轻骑来援。额儿布思见花剌子模人果然不敢出城，当即命大军备好火箭，围住城池，等临近傍晚风气的时候点燃箭头，射入城镇，风助火势，没多时整个城内燃起来，天色昏暗之际，火光冲天，黑烟伴着夜色笼罩全城，金黄的火蛇在寒风中狂舞，羊马毛驴到处乱串，人们惊慌失措，四下奔走，有些被火烧着，有些被乱箭射死，有些被惊吓的牛马冲撞，小孩吓得哇哇大哭……额儿布思扬着大刀，高声喊道：“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遵照术薛详稳的命令，我们要为大辽雪耻，冲啊！”大军四下冲向城镇，黑烟蔽天，数千辽军冲进乌云一般的烟雾中，不管是军士还是居民全丧生在辽军刀剑之下！额儿布思举着带血的大刀冲出来：“这一次他们该知道同我大辽为敌的下场！”
原本冬季雪后天气比较晴朗，这一入夜又开始飞舞小雪，经过一晚的火攻，辽军擂鼓呐喊，城内被大火和黑烟肆虐，犹如漆黑的烈火地狱，还夹着阴沉的小雪。逃出希瓦克的花剌子模人四处风传辽军的残暴凶狠，很快来援的柯提城兵马得知希瓦克被攻打，急忙加快速度进军。不久，玉里?城中的花剌子模沙也知道了，阿即思一听气得暴跳如雷，当即就要下令加派兵马前去希瓦克阻挡辽军，哪知道接令的信使刚刚冲到宫门口，火速就有人奔到大殿前高呼：“哈喇契丹人、哈喇契丹人攻到城外！”阿即思大惊失色：“什么？！契丹人攻到了玉里?？？这不可能啊，不是说在围攻希瓦克吗？”阿即思听到回报，火速奔到宫外，翻身跨上护卫牵过的坐骑，疾驰出宫到城楼前，听见城外鼓声如雷，爬上城楼张望西面荒野间，果然已经遍布辽军旗号，阿即思瞪大眼睛，心道：“怎么可能？这些哈喇契丹人当真是东方的魔鬼吗？怎么突然就来到这里？”身边文武大臣望着辽军旗甲都吓得面如土色，互相议论纷纷，他的儿子阿尔斯兰年约二十出头，正在血气方刚之时，身着袍甲，指着城外道：“父王毕生都在为了花剌子模人摆脱外人的统治，为了我们自己的王国自主而努力，如今塞勒术克人被哈喇契丹人打败，西域众多部族都臣服这些哈喇契丹人的武力，像葛逻禄人和康里人都伙同他们一起来攻打我们，他们也许是更加可怕的敌人，眼下花剌子模国在生死存亡之际，我们应该鼓舞所有居民，同恶魔一般的哈喇契丹人决一死战！我们不能害怕，更不能示弱啊！父王！”阿即思扭头看着阿尔斯兰，点头道：“好！我儿不愧是我的希望，如今整个西域都臣服了他们，只有我们……花剌子模应该要坚持抵抗！我不会再轻易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