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塞勒术克的反击
李天晟与佛顶来到余睹墓前祭拜，从萧突迭手中接过一碗酒，洒在墓前。萧斡里剌等人也纷纷祭拜，然后耶律佛顶继续留守可敦，安排余睹的几位副将忽散、耶律达等守卫塔懒王城和皮被河城。李天晟等则收整辽军预备返回西域。
辽军经过十日休整，备齐粮草，浩浩荡荡往西域出发，其时已经初冬，还在路上经过大漠群山之时，开始下起大雪。李天晟心道：“每一次在这样的路上，就感觉时日不知不觉地过去，这一次，应该是最后的一次了，希望可以带海娜离开……但愿耶律兄信守承诺，否则，当她知道这一次取胜的情形，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冬日行军十分疲惫，回到虎思斡尔朵正是年关时节，完颜海娜一身毛裘远远在城头，几乎等候了一天才望见辽军归来，而耶律大石则亲自出城十里迎接。踏着一路上皑皑白雪，回师而来的辽军整齐肃穆，严守戒备，黑汗人、回鹘人、突厥人对远征而还的辽军都相安无事，不少杂胡商旅都伴着辽军返回，时不时给军中一些杂物。
耶律大石早已经接到消息，关于余睹的死和大败金军撒里喝可以说是一喜一忧。面对来之不易的荣誉，他还是要继续。余睹过去在契丹人心中是一面颇具号召力的旗帜，他的离开好歹是在获胜的情形下，也算安慰，也为他自己的背叛赎回了污名。如今更为担忧的是李天晟先前的诺言，大石心头万分焦虑。在辽军出征的这些日子，他和萧塔不烟商议了不下几十次，究竟该如何挽留李天晟夫妇？萧塔不烟时不时移驾到李府探望身怀六甲的完颜海娜，对她关怀备至，想着先在海娜身上做一些工夫，她快要生产，即使李天晟回来，只要以海娜身体情况为由，李天晟也会有所顾虑。
冬日的虎思斡尔朵时有白晃晃的太阳，在冰天雪地的时节，却没有多少威力。大石身着汉式黑色毛裘，裹着披风，领着大队辽军远远站立在雪原旷野之中，遥望着东方。此时已经快到傍晚，寒风习习，大石与众人围在篝火旁，身边有耶律术薛、耶律铁哥等将领随侍。大军临近时，李天晟、萧斡里剌等远远望见大石旗纛，急忙奔过去。大石顶着风上前，李天晟、萧斡里剌、萧查剌阿不、萧突迭等呼啦啦跪地拜见，口称万岁。萧斡里剌道：“陛下，城外如此寒冷，臣、臣等死罪。”大石笑着一一扶起，道：“爱卿说的什么话，你们和大辽将士远赴沙场和敌人在漠北死战多日，朕嘛，不过是在这里等候等候，吹一吹风凉爽半天而已，有什么打紧。来，诸位爱卿都起来，李兄弟，这一战又是你立下大功，朕就知道，你不愧是我大辽第一人，朕离不开你啊，走，我们回城，几位萧兄弟，你们也都重重有赏。”说着伸手拉过李天晟，李天晟有些惶恐，想要说“不止是我，佛顶、余睹等为这一战……”可忽然间感觉到耶律大石两手冰凉，眼神中却有着万分的真挚，那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城外见到许多黑汗人和康里人百姓围观，一些人欢呼，一些人在道路前歌舞，都是耶律大石特意安排，大辽军士群情振奋。
李天晟随着大石走在前面，对大石的情谊只有感激，望着四周人们的眼中也有一些人没有表情，而有人跟着队伍搜寻，显然是在寻找自己的亲人，还有一些人远远低声默默念叨着什么。李天晟瞥见身后辽军中士卒也有人眼中湿润，李天晟走近虎思斡尔朵，穿越城门，心道：“如此雄伟的城楼之下，到底是荣耀更大还是罪孽更大呢？”进到城中，忽然听见远处寺庙中隐约有歌声飘来，依稀听得唱的是：啊，阿拉！宽恕我们这些人：活着的和死了的，出席和缺席的，少年和成人，男人和女人。啊，阿拉！在我们当中，你让谁生存，就让他活在移习览；你让谁死去，就让他死于信仰之中……
虽然耶律大石和李天晟都不明白语言含义，但来到西域已有数年，已经知道这是属于祭祀祝祷的悼念之词。大石在虎思斡尔朵建都后，对城中各部族的其它信仰一般不加干预，十分宽容。但今日欢迎辽军胜利回师的大喜之日，城中有人作此大煞风景之事，也不免让人心头不悦。身后耶律术薛上来对大石请示，是否命人前去大食教寺庙阻止。大石见身旁李天晟神色若有所思，轻轻摇头，心道：“李兄弟侠骨柔肠，想不到今日会这样疑忌于我，究竟我是了解他还是不了解他？或者是他并不了解我？难道汉人和契丹人迄今都仍有这样隔膜？那么，天下如此多不同族类之人，想要天下一家岂不是终究会劳而无功？”一时间，听着大食教寺中传来那些吟诵的声音悠长，一股感伤莫名的袭上心头，原本握着李天晟的手已经有了些温度，但不知不觉早已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