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抗婚
海娜冲进来道：“美妮……”美妮见到海娜和李天晟，顺手放下孛迭，“海娜……”兀术拉过孛迭，朝海娜点一点头，想要离开。哪知海娜叫道：“兀术你站住，美妮她自小最敬重你这个四哥，与你最是亲近，她、她的事情，你怎么不放在心上？”美妮道：“海娜你……”海娜拉着美妮的手：“对不起，美妮，我回来只挂念父皇的病，没能多陪你，也不知道你……你的事……还是大哥今早才……真对不起……不行，我要去找粘罕，你们这些男人不帮她，我要帮她……”兀术手里牵着孛迭，望着海娜道：“海娜，这是众勃极烈与文武大臣在朝会上议定的，你一直不在燕京，又早是嫁出去的公主，根本无权插手国事，如何能帮她？”海娜回头道：“是，我是一个嫁出去的女人，可你们身为大金国的男人，就知道把美妮嫁出去，还嫁到高丽那么远，这样算国家大事吗？她根本不喜欢，甚至都没见过什么高丽人！”美妮摇头道：“海娜，我早就向粘罕王兄说明，我宁愿随四哥战死在异国他乡，也不要嫁给什么高丽王。”海娜紧紧握着美妮的手，流着泪哭道：“妹妹！”
兀术见她二人神情激动，紧紧牵着孛迭也有些颤动，小孛迭愣愣地睁眼望着兀术，见他叹了口气。海娜道：“兀术，你倒是说话啊，你如何给美妮一个交代？”美妮红着眼道：“海娜，你也不要逼四哥了，如今陛下病重，粘罕王兄已经代众勃极烈下令，四哥他也不好做的。”兀术道：“我也是刚回来，我们此番南征伤亡不小，我还顾不上美妮之事，我这不也在劝慰她，也正想有没有办法能妥善解决这事……”海娜盯着他道：“顾不上，那现在你想出什么法子来没有呢？就知道拉着孛迭来哄美妮，我看不如我们一起去找粘罕说个明白，他若还当美妮是自家小妹，改了这混账决定便罢，若是冥顽不灵，固执己见，那么休怪我旧账新账和他一并算！”美妮惊讶道：“海娜你……”李天晟也有些吃惊，见兀术诧异道：“去找粘罕？你想怎样？这也不是他一个人决定的，你想凭三言两语就改变众人在朝会上的决定？而且，安抚高丽是从先帝起就定下的国策，和亲也是我父皇在位时就有过的打算。如今你想怎么更改？莫非是你想去替美妮和亲么？”海娜叱道：“胡扯什么，你要么和我们一起，要么就带孩子回去。”说完拉着美妮就要走。美妮有些迟疑：“好了海娜别闹……”李天晟也道：“你可要想想清楚，这不是件小事。”海娜冷冷瞥了一眼：“你也是，要么就跟着来帮忙，要么你也回去。美妮，不管他们，我们走。”美妮被拉着走远，李天晟看了看，只得跟随。
兀术在那里沉默一会儿，孛迭扯着他的衣襟道：“父亲，九姑姑她怎么走了……我们怎么办？”兀术道：“你在这里玩一会，我去叫你姑姑回来，你不要乱跑，等着我。”孛迭点头，兀术对宫女交代了两句，然后也跟了出来。
出得宫门，海娜与美妮走了一段，望着皇城中一队队金兵四处巡防。李天晟跟在他们身后，感觉蒲鲁虎的话有些像真的。一边走，一边想，忽然有些点点滴滴的小雨飘落。不一会儿，到粘罕所居的府邸前，门外两排金兵把守严密。见到海娜和美妮两位公主过来，纷纷上前行礼，说要先入内通报。
李天晟跟上来，望见这宅院红瓦高墙，门庭纵深，过去定然是王公大臣的院落。粘罕先前为左路军副元帅，府衙本在西京大同，待吴乞买在燕京病发以后，大王子斡本带着合剌、迪古乃从上京来到燕京辅政，粘罕也趁机回到燕京相助斡本，一个处理军政要事，一个处理日常事务。但随着吴乞买病情加剧，粘罕与斡本趁着吴乞买稍微清醒之际，以勃极烈制度议定帝位继承人选归太祖阿骨打的嫡长孙合剌。粘罕也由此坐镇燕京，皇帝吴乞买的权柄几乎操控在粘罕与斡本手中。
此时，两三个人从府门远远而来，正是完颜合剌、完颜真珠和完颜迪古乃。合剌一身汉人的便装，宛如一个俊朗的富家公子，朝着海娜和美妮笑道：“见过两位姑姑，可有什么要事？”真珠也上前行礼：“奉父帅令，恭请几位。”忽然瞥见后面兀术，“哦，还有四叔，也请一并进来吧。”李天晟扭头看了兀术一眼，合剌也看了看，伸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笑了笑转身走开，迪古乃跟在他身后。
雨水淅淅沥沥下着，天空阴沉，但时不时透着白光，庭院中传来阵阵鸟鸣，像是欢呼这难得的雨水。进到府中，完颜真珠走在前面，海娜、美妮、李天晟、兀术跟在后面。不一会儿，一队金兵过来，为首之人却是丞相完颜兀室和先锋大将完颜娄宿，兀室道：“两位公主和四殿下驾临，不知有何指教？”真珠道：“丞相，父帅准许要见他们。”兀室“嗯”了一声，娄宿见到李天晟时恨恨地盯看了一眼，回头却对兀室低声说着话。兀室一边听着，一边望着李天晟的背影远去。
李天晟随真珠到书房前，见粘罕在屋内与斡本一起，似乎正对一名汉人官员说事，旁边还另外立着有两名官员，一个年长一些的正是前往西域请回海娜的高庆裔，而另一个是年轻人，一身装扮是寻常书生模样。先前在说话的那人年约四十出头，刚好望着兀术等人走进来，慌忙侧过一旁，躬身行礼。
粘罕扭头斜睨众人，笑道：“是四弟啊，你随两位公主前来，莫非是想让他们替你求情么？”兀术一愣道：“王兄这是什么话，我有些不明白。”粘罕看了斡本一眼，笑道：“贤弟啊，出征前，你还欠我一盘双陆的赌债，你当时说待拿下川陕给我作为抵消，可是结果如何？怎么，难道我们的四弟被南朝宋人打得忘了记性不成？”兀术被他说得尴尬一笑。那名汉人官员行礼要退下，粘罕却伸手示意道：“且慢，吴翰林，两位公主既然来了，想必是和高丽一事有关，如今你已是大金国贺使，不妨听听公主怎么说。”那吴翰林名叫吴激，本是宋臣，被金国强留在北方为官，且是著名书画家米芾的女婿。
没等美妮开口，海娜抢着道：“粘罕王兄，你倒是能掐会算，知道我们来找你是为了美妮的事，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绕弯了，这件事美妮不会答应的，我劝你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李天晟见她直言不讳，暗自担忧。粘罕听了咧嘴一笑，斡本从一旁座椅起身，笑道：“哎，高丽虽然是臣服我大金的番邦，但也是海东一国，这件事已经过朝议商定，岂能说反悔就反悔？这让我大金颜面何存，怎么取信天下？”海娜横了他二人一眼：“颜面何存？王兄这话说得好，堂堂大金乃是纵横天下的王者之师，高丽国既然臣服于我，你们却让皇伯父最疼爱的美妮远嫁异邦，怎么不想想我大金国的颜面何存？”粘罕冷哼一声，“海娜，我让你回来是因为皇叔他病重，着实想念你，你当安心陪伴他才是，怎么一回来就同我作对，这些国家大事本不该你管，你不要再多生事端。”海娜道：“什么叫我多生事……”斡本拦住道：“海娜，如今陛下已经将军政大权交给了粘罕，这事又经过众勃极烈和文武大臣议定，我们是绝不能随意更改的。”海娜还要争执，美妮却上前道：“两位王兄，我一再表明，我不愿去高丽和亲，我宁愿随四哥去南征，哪怕我此生战死在南朝，也不要嫁到高丽。”
粘罕霍地起来，一甩衣袖，“开什么玩笑！我们大金没有勇士了吗？要让你一个女人家去南征，你是陛下亲封的宁国公主，好歹要像一个公主的样子，陛下如今病重，合剌这孩子年幼，我受命与斡本理政已经够忙了，你就不要给我添乱了，好好在宫里待着，准备与吴翰林前往高丽成婚，等去了那里你可就是一国之后，我保证，他们谁也不敢欺负你。”美妮摇头道：“我不，我才不要当什么一国之后！”粘罕冲着美妮道：“你胡闹！身为完颜家族子孙，大金国公主，为了大金一统天下，你要顾全大局！”兀术见粘罕语气严厉，当即劝解：“王兄，你不要动怒，美妮她没能想明白。”海娜道：“什么没明白，婚姻大事关系一生，美妮不愿意难道你们要拿刀逼着她嫁过去？”粘罕怒目相向，当即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指在海娜眼前：“我对你一再容忍，你三番五次阻挠，你可给我听好了，谁要给我坏了国家大事，谁就要付出代价，即使你是完颜家族中人，本帅也绝不例外！”李天晟见他要对海娜不利，也看着身旁完颜真珠位置，只要他敢动手，便准备擒住真珠为质。海娜却昂首挺胸道：“粘罕王兄，你是想仗着执掌军政大权，当着众人的面杀了我吗？”
斡本感觉粘罕有点过火，忙伸手拦着他：“哎粘罕快住手，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对海娜动起刀剑了？还不快放下！”真珠也惊道：“父帅不可……”高庆裔、吴激等都惊慌失措，粘罕顿了一顿，方才收起：“看在众人的面上，我不与你计较，你们回去吧，哼！”海娜道：“你……”李天晟上前拉住海娜：“元帅，能否听在下一言。”海娜和美妮望着李天晟从后面站了出来，粘罕瞥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快说，本帅没那么多时间。”李天晟道：“美妮公主一事，在下是外人，本不该多嘴，然而海娜为此事耿耿于怀。我一再听元帅说到这事关乎大金国威信，思前想后还是觉得需要向大帅说明。”粘罕摆手：“你废话什么，快说正题。”李天晟道：“既然是对高丽国王和亲，想必对方也很看重大金公主，这本该是让两家高兴的喜事。可美妮公主并不情愿，元帅强把公主嫁到高丽为后，若是公主在高丽有什么意外发生，元帅可曾想过后果？”众人一听，纷纷露出诧异之色。粘罕横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李天晟道：“大金嫁公主和亲本来为的是安稳高丽，使其臣服。可美妮公主心里不愿，强迫她嫁过去，也定然不能令高丽王满意，公主待在那里闷闷不乐，举目无亲，说不定就会闹出什么意外。高丽国上下届时会对大金如何？而大金又会对高丽如何？想必仍然是大金后方不安，说不定反令他们因疑惧而起变故，其中利害元帅不可不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