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叛国的公主
回到帐中，耶律大石心里依然不能平静。虽然他见到了完颜阿骨打，也知道他果真为了招降自己而抛出了一堆说辞，不但没有解决什么，反而更增疑虑。“似乎萧塔不烟……一切都是他刻意安排？这样的话，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想到“刻意安排”，大石有些心潮澎湃：“该不会她也知道金人的主意？她心里莫非……”大石更加思绪混乱，在帐中来回踱步，从案桌上拿起一壶酒来就灌了两口。一会儿想要不要去找萧塔不烟呢？这个事如今和是否要投靠金人联系在了一起，这关乎自己的名誉和对大辽的忠诚，大石不敢鲁莽。一会儿又想阿骨打到底打什么算盘，要不要再去问个明白。可既然自己并不会背弃大辽，见他也是多余，何况如果当真过于激怒他，不单自己有危险，萧塔不烟还有身后一干属下都会赔上性命。这么思前想后，结果只有喝光了两壶酒，倒头呼呼大睡。
等他再次睁开眼，面前一个俏丽的身影正在晃动，大石轻轻揉眼，不是萧塔不烟是谁？大石侧身起来，萧塔不烟回过头笑道：“你呀，怎么就这样的睡着了，还喝了那么多酒？”说着朝桌上的空酒壶递了递眼色。大石扫了一眼桌上，见她放着一篮东西，以为她是按例来送吃的，也淡淡一笑：“没……没什么，我心里……”萧塔不烟见他欲言又止，“这可不像你，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大石看了看她，摇头道：“没有，我在想该怎么办……我……”正说着，外面忽然有一个女人声音传来：“耶律大石，耶律大石给我出来！”大石听了一怔，萧塔不烟有些诧异道：“是九公主，这个时候有什么事。”不禁起身出去，大石也起来略微整理一下衣装跟着出来，才发现天刚蒙蒙亮……见完颜美妮一脸既悲伤又愤怒的神情望着他们。
萧塔不烟道：“公主怎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美妮冷冷看了她一眼，冲到大石跟前，恨恨地道：“耶律大石，你昨天究竟和我父皇说了些什么？”大石见她如此激动，两眼通红，显然是大哭过，很是诧异：“我……我什么也没说，怎么了？”美妮喝道：“什么也没说？你敢说你什么也没说？”大石很是惊奇：“对啊，昨天你父皇要招降，我、我没有答应他，就是这样……”美妮一把抓住大石的衣襟，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契丹人，你恨我们女真人，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要你先……”萧塔不烟慌忙上前拉住美妮道：“公主，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美妮用力挣脱，一伸手就推开萧塔不烟，她这一推不简单，萧塔不烟完全没想到她的力道这般大，退了两步仍然跌坐在地上。大石过去扶起萧塔不烟，怒道：“你疯了，到底什么事你冲我来，和她没关系。”美妮见他对萧塔不烟如此关切，也有些诧异。这时身后传来兀术的声音道：“美妮你不要乱来，快跟我回去。”美妮扭头瞥了一眼，兀术和粘罕一块儿匆忙朝这里赶来。
美妮恨恨地道：“我要这个契丹人死，替父皇……”“美妮！”兀术几乎是怒喝了一声，美妮没有理会，接着道：“要替父皇出这口气……”粘罕抢上拦在耶律大石和美妮之间，兀术拉着美妮：“不要乱来，你想父皇责怪你吗？不要任性，走，回去！”大石见兀术和粘罕神情都不大对劲，忍不住问：“粘罕大帅，到底怎么回事，我、我怎么得罪了这个、这个公主……”粘罕道：“行了，你少说两句吧。”示意兀术带美妮离开。美妮还想要说，刚说了一句：“你怎么得罪，你对我父皇——”话没说完，兀术用力在美妮背后一拍，将她打晕，抱起来道：“你不要怪她……我们走。”粘罕点了点头，见他抱着美妮走开，对大石道：“我们都不喜欢你，但陛下偏偏器重你，你不知道多大的运气。我说一句，你不要不识好歹，要是……什么时候……你也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好自为之。”说完看了他和萧塔不烟一眼，转身走开。大石在后面叫道：“喂，粘罕，有一件事要和你说。”粘罕停了下来，道：“何事？”大石于是提到训练辽军俘虏一事，粘罕顿了一顿，道：“我可以答允，不过你们不能离开营寨。”说完扭头走远。
大石回头望着萧塔不烟，见到她绽放出甜美的笑容，就像春日草原上的阳光一样照耀在他眼前。这些日子，原本大石一直都很气闷，整天盘算着该如何从金军大营逃走。但对方人多势众，辽军还有许多人被关押，而且自从他见到萧塔不烟在这里，他就有一些牵挂，冷静下来后他知道若没有一个万全之策，一定不能轻易行动。如今为了劝降，金人竟然主动把萧塔不烟留在他的身边，大石更加有了念头：一定要保护她，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大石想起适才的举动，见萧塔不烟那样笑着，到她身边道：“你、你没事吧？为什么笑？”萧塔不烟笑着摇头道：“没，我、我是高兴。”大石一愣，“高兴？”萧塔不烟道：“对啊，你敢当着他们公主的面保护我，我知道你……我很高兴。”大石呆了一呆，道：“可是……”萧塔不烟道：“怎么了？你还是担心得罪了就九公主？”大石摇摇头，想起完颜阿骨打说要把萧塔不烟赏赐给他的话，面上一热，萧塔不烟见他有些神情恍惚，不禁问：“公主似乎对你去见皇帝有些……到底怎么回事？”大石叹了口气：“其实……我昨日去见金国皇帝，他、他跟我说了一些，一些……”忽然又停了下来，萧塔不烟更加诧异：“他到底说什么了？你……难道他要、要把你怎么样？为什么公主会大清早跑来……”大石看了一眼远处，道：“皇帝说……他说可以把你赏给我……让我好好想想。”萧塔不烟先是一愣，脸上微微一红，扭头转过身，大石看了看她，萧塔不烟道：“他、他这什么意思？拿我来当礼物？”大石望着萧塔不烟道：“他其实是想……我会选你，然后可以投靠金人……”萧塔不烟心中一沉，说道：“一定让你很难办……你、你绝不能背叛大辽……”萧塔不烟望着他，“虽然大辽已经……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但只要你在，还有一班舍生忘死的契丹勇士，他们想要大辽亡国，那是做梦！”
耶律大石没想到萧塔不烟会这样说，激动地拉着她的手：“你真这样想？你会支持我的，塔不烟，相信我，为了你这一番话，我一定要想办法离开，因为我要娶你，也是堂堂正正在契丹，在我们大辽的地方，金人无非是以你为要挟设下的圈套，我不会上当……”萧塔不烟点点头，望了望外面，道：“我要回去了，公主这事很有些奇怪，我去打探打探。”大石道：“你……千万小心。”萧塔不烟笑着点头，然后回帐内拿出杯盘等东西离开。望着她的背影，大石暗暗发誓：“你等我，耶律大石一定会光明正大娶你为妻，我向祖先和佛祖发誓！”
大石跟着就去俘虏营，众将领得知金人允许他们参与训练，无不振奋。耶律术薛告知王子他们都已经不在军中，似乎要被带去金人的会宁府。大石听了默然不语，萧斡里剌道：“主帅，如果要设法逃离得尽快，否则会夜长梦多。”松山看了一眼萧斡里剌，接着道：“如有机会兄长就先走，不要管我们。”大石诧异道：“这是什么话？当我是什么人？”术薛道：“主帅错怪松山……”燕山道：“主帅，我们商量过，你是大辽的希望，加上行动方便，走的机会较大，如果还要为我们想办法，会让大家都有危险……主帅如果在外，将来带着契丹人杀回来，我们可以里应外合。”大石摇头道：“你们不要再说了，我主意已定，有什么都要在一起。”萧斡里剌道：“主帅，你一向都以大辽国事为重，如今怎能为了一时的名声坏了根本？我们几个性命是小，整个契丹人命运是大！”术薛道：“不错，没有我们几个无所谓，但不能被这伙金贼困死在这里，主帅将来把这帮家伙杀个干净，也就算耶律术薛出了这口鸟气！”
大石面上淡淡一丝苦笑，望着这几个属下，有很早相识的萧遏鲁，跟着是耶律松山，然后是耶律术薛、萧斡里剌和新近结识的耶律燕山，个个都是肝胆相照的豪杰。一想到他们就这样陷落在金人手上，如果自己一走了之，真可以如他们所说，还能有朝一日重振大辽，领着大军替他们报仇吗？大石越想越觉得前路渺茫。正在苦思彷徨之际，外面金兵说有人找，掀帐出来，却是李天晟。
李天晟引大石到一旁林中，大石奇怪此刻完颜海娜没有和他一起，而那几个金兵也好像被李天晟收买，没有跟着。走了一会便道：“李兄，有什么事吗？”李天晟道：“出了大事，我只说与你一人知道，你赶紧离开，金国皇帝快不行了。”大石听了脸色大变：“你说什么？完颜阿骨打他……”李天晟看了看四周，点头道：“他们都正在返回会宁途中，此刻军中没什么大将了，我与海娜会缠着粘罕，他很快会带你们一起走，我们不想你被带回辽东，你趁机离开吧。”大石见李天晟说的谨慎，思前想后觉得突然，“他怎么会……那天他明明还……”李天晟摇头：“时间紧迫，你赶紧回去，往西走，我去那边接应你。”说着就转身离开，还不时回头对大石比划，示意他赶紧行动。
大石望着金兵过来，咬咬牙，回头入帐，萧斡里剌等都问是谁找他。大石见萧遏鲁等人，不禁热血上涌：“术薛、萧遏鲁你们如此如此……”众人听了无不振奋。不多时，大石回身出来道：“来人，有没有药，快……”几个金兵听了诧异，过来探视，刚一入帐，术薛等抢上将金兵制住。大石与换上金兵衣装的萧斡里剌等人往自己帐中，却见萧塔不烟正左顾右盼的张望，见大石回来又惊又喜，大石也笑道：“你回来了？太好了，和我们一起走。”萧塔不烟见他身后跟着金兵，还以为他说胡话，瞪大眼睛道：“你、你说什么？”大石见她神色惶恐地望着身后，笑着拉过她道：“你不用紧张，他们都是契丹人，我们快些出发，今天就离开这里。”萧塔不烟更是惊讶：“离开这里？你、你知道他们皇帝出事了？”大石点头道：“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李兄弟还在那里等我，我们即刻上路。”
当即入帐扫了一眼，心想：“既然是逃命，也没什么可费心的，这里什么也不用带着，只要塔不烟和众兄弟在就够了。”当即出来与众人往约定的营寨西边而去。
众人穿过营寨，虽然也能见到金兵，但确实已经兵卒不多。而且众人都神色诡异，显然李天晟与萧塔不烟所言八成不假，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可能当真有了什么不测。不多时，远远望见李天晟的人影，身旁有两匹马在吃着野草，大石心道：“他真如此相助，我先前似乎多心了，怀疑他与金人……”上前说道：“李兄弟，耶律大石今日脱险全是李兄弟的大恩，不如你也随我一起走吧。”李天晟见身后的金兵全换了模样，还有些纳罕。
大石道：“这些全是我的属下，李兄弟也一起走吧。”李天晟看了看，摇头道：“耶律兄好意，小弟心领，你也知道，我是不能轻易离开的。你们这么多人，我只备了两匹马……”术薛道：“各位少待，我去弄些马匹回来。”萧斡里剌跟了去。大石回头道：“你的意思是因为那个完颜家的女人？”萧塔不烟在一旁听了有些疑惑，李天晟有些支吾，没有说话。大石道：“李兄弟，这事我不便多言，但希望你不要因为她而被金人所利用。如今国势艰难，我知道眼下，我也根本没有什么资格请你相助，如果李兄弟还念耶律大石是一个朋友，我很真心的希望李兄弟能够帮助一个非常需要侠义道相助的朋友。”说着以汉人的方式向李天晟行了一个大礼。
李天晟扶着大石道：“你这是做什么……”萧塔不烟见耶律大石这样也深感诧异，打量李天晟：“他这个汉人相貌平平，年纪比重德还小几岁，到底有什么地方让他这样看重？”后面除了萧遏鲁从兄长那里听过耶律大石当日在上京与一个汉人相交，看了一眼松山也是很不解。李天晟要扶起大石，但大石却奋力阻止，两人你推我让。蓦地，远处人声鼎沸，术薛的喊声夹着马蹄声传来。松山道：“好像术薛回来了！”术薛远远喊道：“大家快走！他们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