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野马坡1(1 / 1)

第七章野马坡

阔别一个多月的南京析津府,城内各处依然熙熙攘攘,增添的是各族流民。先前各坊各街热闹的是买卖贸易或者秦楼楚馆,如今却是悲凄和哀叹,耶律大石牵着那匹萧干赠送的红马,宛如他们一般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天色已晚,外面敲响了关闭内大门的钲锣声,跟着外城也将陆续催促百姓沿街收拾门面。此时来往走动的全是新征募的各族军士在巡夜。这是耶律淳登位以后恢复往日制度的些许气象,大石轻轻一叹,想着只有明日再去见宋使马扩了。

回到卢龙坊的节度使治所,一进门就见萧斡里剌、萧达鲁、萧遏鲁等围坐一处大碗饮酒,萧斡里剌起身道:“都统,萧斡里剌还没有向都统致谢,这是陛下御赐的乳酒,萧斡里剌敬都统一碗。”大石道:“萧兄弟言重了,虽然你是萧大王的属下,但自你来相助,耶律大石已经与你不分彼此,大家是为了国家社稷,要说感谢,那是我该感谢兄弟。如此,是我该向你敬上一碗。”说着端起碗来,萧斡里剌笑了笑,两人一饮而尽。耶律术薛起来拉着大石要坐在上位同他们一起吃喝,大石摆手道:“不,明日我要去见那个宋使马扩,你们尽兴。”耶律术薛一听“马扩”跳起来道:“都统,这马扩可就是那个、那个马扩?那什么受到贼虏叫好的那个南蛮鸟人?他居然到了这里?呵呵,好,明日我陪你去,我要找这个小子比划比划!伸量伸量这家伙是不是传的那么厉害。”一边说,一边又大喝了一口。松山在他背后拍了一下:“你就算了,不要给重德惹事。”术薛歪着嘴道:“我哪里惹事了,我是办正事,要是这个马……什么的敢耍什么花样,我当场就要他躺下。”大石笑道:“你这家伙,要是想去也可以,那就赶紧回去休息,明日起早在门口候着。”萧达鲁、萧遏鲁等都哈哈大笑,术薛一愣,道:“都统你说的当真?”见大石没有回头,术薛远远叫道:“哎,好哇,我就再喝一碗,就一碗……”

大石回到厢房中,这一晚却辗转难眠,似乎自从到涿州以后,他就再没有踏实睡过觉,如今是国家社稷存亡之际,在一个稍有血性的契丹人心中,如何可以高枕无忧?

胡乱躺到了天亮,大石翻身起来调息片刻,然后推开门,远处晨曦让人心情一振。在院中练了一会拳脚,梳洗完毕,术薛已经从另一边跑来:“都统!”大石刚往嘴里塞了两口面饼,喝了一口水:“你来做什么?”术薛一怔:“我随都统去见那个宋使啊。昨晚上不是答应了么?”大石一笑:“哦,你倒记得清楚,看来没有醉倒呵。”术薛将头一偏,坐在他对面:“都统取笑了,那是陛下御赐给军中的,我不过就图个高兴,都统带着大家出了口恶气,好教那帮蛮子知道咱们契丹人的厉害!”说着又给大石倒上一碗水。大石打量了术薛一番,见他一身便装,发辫齐整,微微点头:“唔,带你去不是不行,不过,你言语粗鲁,可得注意,毕竟这是在大辽京师,他是南朝使臣,这礼数举止非同小可,你可记住了。”术薛将两手一撮:“知道了,大不了我当个哑巴,要是他要无礼,我再出来教训便是。”大石笑了笑:“他有几个脑袋,几双手脚?区区一个使臣,如何能在别人地方上无礼,何况他们吃了败仗。走吧。”说着喝了一口水,略作收拾,出得官署。

两人骑了马,往天王寺而来,这宋使这几日都在寺中居住,因为城门外的馆驿已经留给参知政事虞仲文从西夏领回的使臣,西夏出兵夺取宋朝四州,为了避免尴尬,所以专门将宋使安排到了寺中。

大石自从来到南京,还是头一遭前往天王寺。天王寺位于宫城外的西面,宁静幽雅,古朴森森,是辽国众多佛寺中规模甚大的一处。每每风声渐起,天王寺塔的铜铃声远远就能听闻。到寺门外下马,耶律大石驻足眺望片刻,那寺门前匾额上书“敕建天王寺”几个金字,乃庄重有力的汉文书法,也是当年主持扩建寺院的韩匡嗣所书。这韩匡嗣后加封燕王,是威名赫赫的耶律隆运,也就是韩德让的父亲。他留守南京的时候,曾弘扬道法,改建各处禅院,除了这南京的天王寺之外,著名的还有南京东面蓟州独乐寺,那是唐代贞观十年由名将尉迟恭奉旨所建。尉迟恭是唐太宗身边的一员猛将,早年在河北跟随窦建德反隋,后来被太宗李世民降服,曾上演过单鞭救主的佳话。尉迟恭晚年深信佛法,远离宫廷争端,在长安就与众多高僧大德来往。不过当年尉迟恭修建的主体是寺内的观音阁和部分殿宇,阁内的泥塑观音像,高约数丈,宏伟庄严,但整个庙宇却连寺名都没有留下。而“独乐寺”这名字,是玄宗天宝年间,安禄山起兵叛唐之时改定的。韩匡嗣任南京留守以后,为了彰显大辽崇敬三宝,于统和初年重新扩建一次。

而今这天王寺前有辽兵把守,耶律大石命身后随从递上名帖。术薛看了有些气闷,心道:“也太瞧得起他们了,他们是败军之将,早该出来迎候,居然还摆这么大架子,让我大辽官军给他们充当守卫,真是岂有此理。”隔了一会,有人出来迎接大石入内,术薛没好气的跟在后头。因为耶律淳毕竟尊重宋国使者,为了防止不相干的人打搅,寺中都没有允许外人前来。

天王寺在宫城旁,方便契丹贵族和外城汉人、渤海人等各族前来,寺中遍植榆树和松柏,眼下是夏季,阳光透过林间,没有了平日里的众多香客,反而更显古刹的庄严。进到院中客房前,马扩早早在林下等着,一身郑重的宋朝绯色官服,绣纹精致,黑色的冠冕和官靴使他显得颇为老成。大石远远望见,心道:“据说他年纪也不到三十,乍一看倒显得比我年长啊。”上前也抱拳行礼,自报家门。然后听马扩道:“想不到都统会专程来这里,倒令本官深感意外,请入内吧。”

大石和耶律术薛两人到里面,马扩一路请到屋中坐下,旁边随从也为两边上茶。大石一见到喝茶就不禁想起之前初到南京,耶律淳就两次请他喝大宋中原的好茶,可如今耶律淳已经病得甚为严重,大辽前途再次堪忧。马扩介绍这是从中原带来的茶叶,请大石品鉴。大石听了一笑:“实不相瞒,大辽陛下曾经几次请我品味南朝的好茶,可耶律大石是一介武夫,生长在大漠草原,中原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在我们契丹人看来都差不多,实在品不出什么好坏。”马扩望着茶碗,淡淡一笑,没有接话。他此次来南京已经知道契丹人的情况并不像徽宗天子和枢密使童贯想的那么简单。当初想着可以为国效命收复祖宗基业,马扩本是热血沸腾,甚至也想参加种师道的大军。可没想到堂堂种师道领着数万大军竟然会一败再败,传闻被金兵杀得落花流水的辽军怎么能让大宋最精锐的官军遭到这么大的损失呢?马扩心中十分不解,这重振山河的大计难道有什么不对劲?

这一次受到童贯举荐前往说服耶律淳结盟,这结盟是假,诱他耶律淳臣服大宋是真。马扩见到种师道那一张沧桑的面容,望见军中将士低落的士气,还有被收整回来的一具具尸骸,心中其实也惶惑了。果然,来到南京见到天锡皇帝耶律淳,抬出他旧天子还在,为何另立新君的幌子也骗不过人。耶律淳如今尽管拖着病躯,可战场上是赢家,面上很尊重他,但并没有丝毫要服软的意思,把马扩晾在这寺中,好生款待,等着参加他移驾南京大内的大典。

马扩已经厌倦了契丹人拖延,于是道:“嗯,原来如此,那么不知耶律都统今日有什么指教?”大石放下茶碗,正色道:“我有一番心腹之言,想说给贵使知晓,不知可不可以。”马扩呷了一口茶,道:“请讲无妨。”大石道:“想我辽国今时今日的局面,南朝上下都很清楚。辽宋两国自我圣宗年间约为兄弟之邦已经长达百年,那女直谋逆作乱,攻我城池,屠戮百姓,不管从道理还是从情义上,都该算是南朝的敌人。可是,贵国却贪图小利,放弃百年以来的友好道义,去结交一群如狼如虎的新欢,留下日后大患,在耶律大石看来,实在太不明智。古人早有遗训,唇亡齿寒,何况救助盟友那是理所应当,不论在汉人还是在契丹,我想都不会例外。今日这番话,出自耶律大石之心,还望贵国上下三思。另外,我听闻与女直结交,贵使出力甚勤,当然,为国效力不该受到指摘,但女直是些什么样的人,我想南朝上下都没有足下清楚,因此,贵使更可以明辨其中道理,说与贵国君上知晓。”马扩听完这一大篇,心中也百感交集,当初的愿望和如今的结果也都未能如他所愿,而耶律大石的话,令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又拿起茶来品着。

耶律术薛没想到大石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虽然他听得没那么仔细,但感觉有点别扭,而且马扩面上不知什么反映,术薛不住瞪眼睛。马扩瞧在眼里,顿了一顿道:“唔,一早女真就曾派人联络我们,约定共灭契丹,然后归还燕云十六州。吾皇正是念着当年之盟,两国乃兄弟之谊,迟迟没有同意。这一次,又是女真人已经逼近燕京,再三催促,试想,如果我们再不答应,一旦辽国有失,那燕云之地就归女真了,朝廷也是万般无奈才有所行动。”大石听了马扩的说辞,忽然一拍座椅,站起来大声道:“万般无奈?实不相瞒,河西那边也数次相邀我大辽夹攻你们南朝,陛下也是念着当年盟约,每次都把书信交付你们,如今你们听信一帮从未打过交道的逆贼来攻打我们,好,如今河西他们出兵夺你四州,我们大辽再次还击南朝,那么也就算不上是背信弃义吧。”马扩一听变了脸色,还未说话,术薛早已跳起来:“南朝简直就是无耻之徒,这等谎言谁会相信,你还有脸跑来这里见我陛下,我说都统,不如就把这帮小人抓起来砍了干净!”马扩将衣袍一挣:“怎么,一言不合就想动武?”术薛一捋袖子嚷道:“那便怎地,早听说你小子很受贼虏称道,老子就是要伸量伸量!”说着就要冲上,大石一把拖着术薛喝道:“你给我退下!”术薛见大石十分严肃,只得退到座前。大石站在中间,看着马扩毫无惧色,知道他不是等闲之人,道:“罢了,足下远来是客,我是想扣下你,但陛下有过旨意,希望足下可以在两国之间澄清利害,耶律大石还是那句话,望贵使以大局为重,否则,将来后悔的必定是你们自己。我说完了,你不用参加我陛下的大典了,休息一日,明日便回南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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