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绍收敛心绪，弯唇笑了笑：“昭昭，还记得岑令锋老将军吗？”
庾昭月沉吟须臾，忆起此人是谁。
岑令锋和景珣的外祖父麴柏年一样，都是西州当地的豪族子弟。
不同的是，麴氏出身高昌王族，是西州的老牌望族。而岑氏是南阳岑氏的分支，属于后起之秀。
所以早些年，岑麴两家互相看不上，摩擦是家常便饭。
外祖父早年在朝拜相，受今上牵连，被先帝贬谪至西州任刺史。
他到任后遇到的第一件棘手事，就是岑麴两家为争一座玉矿，闹得不可开交。
外祖父出面调停后，两家明面上安分了，背地里却还是争斗不断。
那之后发生了一件，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大事。
西戎撕毁和谈协议，联合北蛮偷袭西州，连下大胤九城，镇西军统帅不幸殉国。
外祖父临危受命，暂代镇西大都护一职，青壮百姓纷纷投军，豪族子弟亦摒弃前嫌。
历时九个月，艰难守住了国门。
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岑麴两家子嗣凋零，活下来的儿郎惺惺相惜。
庾昭月记得阿娘提过，岑令锋和麴柏年曾有意结为儿女亲家，但是双方子女都没相中对方。
等到圣人继位，外祖父再度入朝拜相，举荐麴柏年接任了镇西大都护。
五年后，西戎可汗再度南下，麴柏年拼死斩杀西戎可汗，景珣一家回西州奔丧，被西戎人偷袭。
岑令锋时任镇西军前锋大将，闻此噩耗，当场断发蒙志，亲率三百精兵，星夜追敌五百里，最终砍下了西戎大王子的头颅。
战绩传回长安后，圣人令他接替大都护一职。
庾昭月至今还记得，幼时他们去西州游历时，曾去都护府拜访过岑令锋。
他是一个性格极其豪爽的武人，得知她喜欢吃葡萄，大手一挥送出一座葡萄园。
庾绍闻言忍不住笑了：“你呀，关于好吃的，记得一点不差！”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那昭昭还记得，在西州集市救过景珣吗？
庾昭月眨眨眼，语气骄傲道：“祖父他老人家说了，能吃是福气，会吃是本事，我两者兼有，还不厉害？”
庾绍爽朗大笑：“行行行，吾儿最厉害！”
“阿爷，岑老将军要调回长安了吗？”庾昭月端起酪浆饮了一口。
庾绍幽幽睨了她一眼：“他告诉你的？”
庾昭月轻哼一声：“我自己猜的呀，您无缘无故提起一个久违的故人，正常人都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猜的不错，岑老将军被调任兵部尚书，不日抵达长安。”
庾绍饮下一口茶，准备出发上朝。
庾昭起身送他：“阿爷，您今晚回来吗？”
庾绍轻轻叹了口气：“太夫人近来不太好，阿爷今晚留宿宋国公府。
我给你姑母带了口信，让若竹陪你住一阵子，若还觉得无聊，就和若竹出去逛逛，喊上你阿兄做护卫。
还有青龙坊那块地，既然不打算建道观，那建别苑也挺好。
你空了去看看，想建什么样的，回头与阿爷说，阿爷去官署找图册。”
庾昭月心头倏忽一颤，眼眸涌入一股酸意。
庾绍停下脚步，语气温和道：“昭昭，阿爷曾说过，盼着你此生都能随心而行，如今依旧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