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柳冰刚上任大理寺卿，就写了《律令分行》的奏折，引起了太祖的不悦。折子表面上是石沉大海，事实上，刑部与御史台马上就开始刁难大理寺。最初的三法司之争，就这么开始了。
那时候，还是晋王的官家，任开封府尹，见律令分行的奏折虽然对帝王不利，但对他这样的野心家却很有用，于是力保柳冰。
这才有了柳冰为让太祖同意律令分行，而打算上任武林盟主，借助江湖势力，影响朝廷的一系列后续。
柳冰真的信了晋王心怀天下，却没发现晋王也不过是在利用此事罢了。
“而你娘，也就是永安，比任何人都早发现皇兄的野心。她本是个柔弱女子，却尽力周全着太祖、官家、你爹三人之间的关系，这就是我所看到的。”秦王说此话时，看着柳素鳞：“像极了现在的你跟微儿。”
太祖与柳冰之间的矛盾越大，永安公主越为难，而晋王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直到九年前，永安被太祖召入宫中。
太祖那天不仅召见了永安，一起去的还有晋王。
然而没准备的是永安，做了埋伏的是晋王。
秦王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他赶到时，永安公主为阻止太祖和官家手足相残而亡，柳冰被晋王兵马包围，受了重伤。
“所以父亲的律令分行，不受太祖待见，又被官家利用，事后又被抛弃，杀人灭口，是这样吗？”柳素鳞静静地说出了杀人灭口四字，秦王点头：“鱼儿，莫以为官家不知道你进京的真正原因。”
柳素鳞没说话。
他确实早就知道父母亡故，甚至也知道凶手可能是谁，但他却并不能选择江湖人那样，快意恩仇。因为比起复仇，有更重要的事。
“这才是你们临安柳氏的真正目的，你们要用宋律的律条，将九五之尊拉下神坛！”秦王的话，如同针刺，柳素鳞却无法辩驳：“难道父王也觉得官家就该为所欲为吗？”
明明，对秦王来说，汴京城就是个囚笼，日日担惊受怕，被深深地猜忌着，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他还是觉得帝王就该为所欲为吗？
“功盖三皇，权压五帝，这才叫皇帝！”秦王表情无比悲痛，他这些年亲眼看着官家如何操弄权术，无数功勋就这么消失无踪，就连他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死，会连累妻小：“什么三皇五帝，圣贤君主，天人感应，那都是酸儒用来骗自己，皇帝用来骗天下的五石散！只有皇帝才能对付皇帝，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以为飞蛾扑火就能改变赤裸裸的世道，怎么可能！”
柳素鳞发现自己错了，原来：“父王只是觉得，龙椅上的，并非自己。”
“本王年纪大了，早已不再天真，后周柴氏，贤名在外。临安柳氏却选择相助太祖，太祖得了天下，你父亲又选择帮晋王，此刻你来找本王，不也是想让本王对付权倾天下的官家么？”秦王颇有感慨：“你们柳氏一族，永远都会站在弱的一方，这不也是权术吗？只有强者不强，弱者不弱那才是你们临安柳氏要的。然而这么做的结果，只能是你们一族永远都挣扎在生死之间，无穷无尽！”
原本柳素鳞有很多话要告诉秦王，但此时竟然一句都说不出。
秦王见柳素鳞久久不语，这才道：“鱼儿，不管你查到了什么，都放下。现在就带着微儿去过逍遥自在的生活，照顾好她，莫要再让她为你担心。我们大人的恩怨，小孩子不要插手。”
因为事已至此，再无转圜。
“王妃？”周侍生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而里面的秦王和柳素鳞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