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夜幕最是黑暗。
此时,蓝田县城门口已经有不少商旅在此排着长队,等着天一破晓城门开启后,赶在第一波出城。
红姐收到赵兰溪的求助后,已开始着手调查近日来蓝田县的长安人,而赵瑾也要赶回大理寺。他和赵兰溪乘坐的那辆马车夹在各路商旅、百姓的中间,四周全是大大小小的马车和轿子,显得格外不起眼。
不多时,天边泛起鱼肚白,晨辉在遥远的天际间似起似伏,城门口马车里的人有的在酣睡,有的在窃窃私语,还有的在焦灼地等待着城门的开启。
忽然,一阵轰鸣声响起,两扇红棕色沉重的大门,裹挟着地上的尘土缓缓朝外打开,当值的城门官兵大声呵斥着,让城门内外的百姓和车马赶快排好队。
“先出后进!先出后进!准备进城的往两边靠,把路让开,让出城的马车先走!”
随着官兵的长臂一挥,城内的马车像流水般涌出了蓝田县城,赵兰溪和赵瑾的马车也夹在其中,顺着车流离开了蓝田县,直往长安的方向而去。
这晚,红姐的媚春阁照例灯红酒绿,仿佛最近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红姐在梳妆镜前整理着发鬓,簪着花,描眉画眼,听着身后心腹的回话。
“……这两日,钱光父子那边已经不再急着寻找沈小姐了,他们发现城里并没有出现什么不该有的传言,就放松了警惕,还是本本分分经营着生意。至于城防处那边,校尉大人应该是今晚来咱们这,点了锦雀姑娘的茶局。”
“都跟锦雀交代好了吗?”
红姐又对着铜镜仔细抹着桂花油,把头发一根根打理好。那心腹闻言,连忙恭敬道:
“东家放心,都叮嘱过了,锦雀姑娘知道该怎么说,一定会帮您套出近几日来蓝田县的长安人。”
“知道了,退下吧。”
……
且说,赵瑾回到长安后,当晚就唤来了赵璇。
“大哥,你这一回来就上衙门去了,也不好好歇息歇息!”
赵璇一进门就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地往内室里钻,一头扎到赵瑾身前。
屏风后的赵瑾却忽然呵住了他:
“退回去!”
赵璇轻快的脚步一顿,连忙后退了两步。他知道,赵瑾刚沐浴更衣完,而自己在外面跑了一整日的生意,难免……难免还有点臭汗味。
任凭赵璇在生意场上多么的雷厉风行,在大哥跟前永远乖顺。这就叫血脉压制。
“我问你,我离京这几日,京中可有什么动静?”
赵瑾临行前交代过他,务必多留意京中诸事,赵璇闻言,连忙道:
“大哥,近来京中没有什么异动。”
“一点都没有?”
“真的没有!请大哥放心。”
赵璇打着包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赵瑾狐疑地看了弟弟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又简单问了几句府中诸事,便让赵璇退下了。
他不是不相信赵璇,只是赵璇身上到底还是有着几分书生气的,和那些纯正的奸商相比,赵璇就显得棋差一着了。
又两日,赵瑾来到赵文煜的院子,查问女儿的功课和女红,赵文煜非要留赵瑾一起用午膳。
原是蓉儿新做了一道砂锅煲饭,据说是洗米上锅将米饭煮至六七成熟时揭开盖子,加入腊肠片,打一个荷包蛋,沿煲边淋入酱汁香油,微火焖至饭收水,起锅巴,最后加入香葱,铺上新鲜的青菜。除了放腊肠,还可以放回锅肉、鸡块、鳝鱼等等。
据说这砂锅煲饭吃起来也讲究,分为五步:闻米香、淋酱汁、拌匀饭、品美味、撬锅巴。
“蓉儿总是能吃出新花样。”
赵瑾笑着坐到赵文煜身边,却听蓉儿在一旁道:
“这都是托二爷的福,先前二爷那位在南方经商的朋友不是送来两箱荔枝吗?还顺带送了些南方的食谱。二爷知道奴婢喜欢在吃食上花心思,便将食谱赏给了奴婢。奴婢也是在小厨房里尝试了好多次才终于做成砂锅煲饭的!”
赵文煜见状,忍不住在一旁笑着说:
“爹爹,过两日文静要来找我玩,少不了又要小住些时日,蓉儿近日正在对着食谱学做海鲜粥和肉骨茶,等文静来的时候又有口福啦!”
蓉儿见状,便大着胆子说:
“国公爷,奴婢今日便试着做了肉骨茶,不如请国公爷先尝一尝,也好给奴婢指点一二。”
“……”
赵瑾本欲拒绝,可眼睛忽然对上两个小丫头诚挚又期待的目光,最终还是妥协了。
咱就知道,咱一回家就是来受气的。
这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们在府里享受着人间喜乐,过着神仙似的生活,无忧无虑,全不知外头的风谲云诡。过不了多久,外面就要变天了。
赵瑾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忽然想起了在蓝田县遇到的红姐。司世杰被抄家时,红姐也就比文煜现在大两岁。
赵瑾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的女儿经历了红姐的经历,她还能不能像红姐那样……不,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必须要赢,只有赢,才能保住赵家,才能不用日日被老皇帝惦记。
……
用罢午膳,赵瑾照例去书房等吴清回话。不多时,吴清急匆匆从外头赶来,冲赵瑾道:
“国公爷,一品香茶楼今日来了一个面生的小哥儿,对韩掌柜说,有一位蓝田县的故人托他来买茶叶,把茶叶的名目写在了这张纸上。”
吴清从袖中摸出一张折叠齐整的纸笺。那是赵瑾和赵兰溪临走前交代红姐的,蓝田那边有任何消息,到京城一品香茶楼找韩掌柜,以故人买茶为由,把消息传过来。
赵瑾接过纸笺,打开来看,上面正是红姐亲笔,但是待他仔细读完上面的字句时,却不觉怔在了原地。
“国公爷,国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