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门是长安城最人迹罕至的一个门,门外不远处就是荒山和坟冢,因此北门附近的房子、铺子也不多,是夜花灯也稀少。
在一间粥铺隔壁的小巷里,一辆不起眼的灰青色马车安安静静地停在那,车夫裹着厚重的、有些破旧的大氅,抱着怀坐在马车前,头上的帽子遮住了他一整张脸,只露出下巴上有些杂乱的胡须。
马车里坐着的正是萧妃。
敬王不敢保证今晚行动万无一失,遂提前将萧妃安置在此,只要宫里有连续三道橙色烟花信号发出,那就证明情况有变,车夫会立刻载着萧妃从北门逃出。
而北门今晚的守将正是敬王的小舅子,敬王的小舅子在城防局做事,今晚本不该他值守,他是特意和别人换了班,为了方便将萧妃放走。
可是,城防局有敬王的人,也有沈家旧部。自从沈秋灵说服沈家旧部为楚王做事,沈家旧部就一直留意着城防局里和敬王、宣王有关的人。
敬王的小舅子一向仗着姐夫撑腰,每年排班值守从来不用在除夕、初一、十五值班,他享受了十几年的特权,今年却突然主动提出要值正月十五的班,说是让兄弟们好好回家团聚。
其他兄弟们都觉得是敬王失势,他小舅子也就不敢享受特权了,但沈家旧部把消息传给沈秋灵以后,沈秋灵很快意识到了其中的蹊跷,连忙告诉了楚王。
楚王便给宣王出了个主意,让那女暗卫在进宫揭穿真相的时候提一嘴北城门。
此刻,敬王端坐在小案旁,昭华殿里的烛光映照着他灰暗的脸庞。
“老三,北城门怎么了?”
老皇帝沙哑的声音传来,敬王轻轻垂下眼眸,却是豁然起身,快步走到大殿中央。他起身太急,宽大的广袖拂过小案,那只一直放在他右手边的紫色琉璃盏被不慎打翻,在安静的宫殿里发出独有的清脆声响。
似是无意,确为有意。
敬王撩起绣满金丝花纹的外袍,跪在皇帝面前,大声辩驳道:
“父皇,儿臣如今损兵折将,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今只想在府中安稳度日,孝敬父皇母妃,又怎么会再生事端?”
就在他说话间,一直在殿外石狮子后面等候的侍从,听到殿内传来了琉璃盏的破碎声,已经借着石狮子的掩护不着痕迹地离去。
不多时,三道橙色烟花从皇宫的方向相继绽开。
巷子里的车夫望着夜幕,猛的一惊,连忙冲后方的车厢低声道:
“娘娘,情况有变,属下带您冲出去,您坐稳了!”
手中缰绳紧握,那马匹发出一声嘶鸣,不起眼的马车从巷子里冲出,直往北门而去。
敬王的小舅子见状,连忙给手下发出号令:
“快!打开城门!放马车出去!”
离城门越来越近,马车不见减速,可是号令已经传达,城门却迟迟未见打开。
“怎么回事?开门呀!”
敬王的小舅子在城门上的了望亭里急得直跳脚,这时,一名卫兵匆匆来报:
“将军,不好了!机关好像卡住了,城门打不开呀!”
“一群蠢货!”
敬王的小舅子一脚把那卫兵踢翻在地,转身便往楼下跑去,亲自去开门。可不管他怎么用力,北城门就是一动不动。他并不知道,沈家旧部的人早已在里面做了手脚——今夜谁都别想从北门逃出去。
……
镇国公府的花厅里,关氏正在与黛姬、赵璃夫人一起话着家常,孩子们围坐在桌边,在嬷嬷和丫鬟的帮助下自己涮火锅、做烤串,快活得不得了。
一个衣着艳丽的美人浓妆艳抹,戴着面纱,正坐在花厅的中央抚琴助兴。
人们看不清她的脸,只知道她是赵瑾专门请来的乐姬。那曲子是欢快的,如流水般从美人白嫩纤长的手指间流出,到了高潮部分,美人越弹越快,一种极致的兴奋感在花厅里蔓延开来。
吴清从外头走来,绕过屏风,在赵瑾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赵瑾只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而后不动声色地从一旁的果盘里拿起了最红的那只石榴。
最红的石榴!
美人杏目流光,明白时机已到。
啪!
石榴刚离开果盘,琴弦便断了。
赵瑾蹙了蹙眉,顿时不悦道: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断弦!真不吉利,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