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让佟静和顿时倒吸一口气，她立刻看向柴溪音，柴溪音还是那般愣怔，她不质问不发脾气，又开始闷着。 她一这样，所有人都拿她没办法，原来人的性格一旦定型，很难再有大的改变。 不知道柴溪音接下来会怎样，作为事件当事人，风暴中心，黎向川试探性地牵起柴溪音的手，她没甩开。 此时江胜说：“房间留给你们，我们先去。” 靖舒紧跟着说：“封畅……” “好了，别倔了。”江赢适时打断她，“你这样只会折磨自己惩罚不了谁。” “可是……” “靖舒，走吧。”江胜在此时伸出手，释放自己最后的耐心和善意。 靖舒咬紧下唇瞪了一眼封畅，气冲冲地出了门，出门前还不忘推一把江胜。 江赢跟上去的时候对江胜很抱歉，他替靖舒道歉，“大哥，实在抱歉。” 江胜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你快去追她，跑那么快还生着气别再出什么事。” “好。” 江赢一追出去，其他人也都离开了，佟静和抱着傅心彤，走之前她回头想再说些什么，被费凝拉走了，“走吧走吧，让他们好好说。” 费凝刚说完，眼前立马闪过两道身影，她被吓了一跳，只听走在前头那道身影说：“先看辛落，回来再说。” 是柴溪音，她硬拉着黎向川往外走，费凝反应过来立马跟上，佟静和在身后喊：“钥匙钥匙，钥匙带了吗？” 已经下楼的柴溪音头也不抬的回答，“带了带了。” 佟静和把门一关，“走走走，快走。” 她抱着傅心彤往下跑，不知道哪一点触到了傅心彤的笑点，一路咯咯咯的笑着，佟静和无语的看着她，最后被感染的笑了几声，“小屁孩你笑什么？” 傅心彤不回答，笑的更灿烂了。 他们在经过辛落的房子前时，都驻足回头看了一眼，好像看一眼就能看到辛落的身影似的，只有傅心彤，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只是被身旁路过的孩子手里的气球吸引，她的眼睛跟着那颗气球，一路跟进楼梯间。 当这些大人整整齐齐的站在辛落的照片前面时，傅心彤在想怎么跟佟静和撒个娇，让她也买一个气球送给她。 这几年，辛落照片前总是断断续续来人，从未想今天这样，他生命中所认识的重要的朋友整整齐齐的站在这里。 他会开心吗？会的。 与上一次柴溪音自己来不同，这一次，她没有掉眼泪，甚至于悲痛的情绪也只是上一次的十分之一，其他人也是，虽然封畅也来了，但靖舒还是那样不让他靠近，哪怕她自己也没有站到前面来，但只要能挡住封畅。 他们只是觉得人都在，想一起来看看辛落，所以每个人都只有一句问候并无多余的表达，也没有待很久，江胜作为最后一个下去的人，在下去之前他问辛落：“弟弟妹妹成长的都不错吧？你放心，他们现在都有伴儿了，柴溪音也有了，不过我懂你对她的惦念，所以你放心，我会一直一直照顾她，无论她身边有没有伴儿，她都会是我的偏爱，像你偏爱她那样。” 说完他水波一样的眼眸抬起，留恋的望着那张黑白色照片道别，“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江胜走了，他留下的轻薄纸张被风吹起页脚，起了几下之后落定在碑石上，不知道这算不算回应。 惦记了一下午气球的傅心彤看见了所有的过
程，她对上江胜忧郁的目光时立马逃开了，错过了江胜目光慢慢变柔和的过程。 江赢定的位子是阳里开了三十年的招牌大酒楼，一个很大的包间，装修很飒气，中间竖立着有西北风光的两开屏风，江赢一进门就叫服务员来把屏风移开。 朋友们一一落座，除了柴溪音和黎向川。 两个人走在最后，没跟着进酒楼，而是在酒楼外一处空地站着，两个人面对面，周围是呼啸而过的汽车声和人流涌动的说话声。 两个人的眼睛里只有彼此没有旁人。 柴溪音打量黎向川，从头到脚，身体上每一处地方都被她的目光仔细扫过，她想知道究竟是伤到了哪里？ “没有想问的吗？”黎向川说。 在黎向川的说话声中，柴溪音抬手抚摸他的头部，他没有封畅那般长而厚的刘海，一眼就能看到额头处并无伤疤，她又转到后脑处，踮着脚尖触碰着他每一根头发下的地方，也是一无所获。 她便问了，“伤在哪里？” 黎向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只是问这个吗？” “先问这个。”柴溪音说。 黎向川回答：“脑部损伤，再重一些，连20年都没有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伤这么重？费凝今天说的话到底还有没有隐瞒？” 黎向川立即摇头否认，“再无隐瞒，都是实话。” “不是说辛落为了救封畅而死，你又为何因他受伤？” 此事一言难尽，且事情已经过去几年，细枝末节黎向川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更何况脑部损伤严重，本就会有记忆受损的状况出现，当时的情况他已记不太多，只记得辛落护着封畅之后，他立马解开安全带想去掌控方向盘，却在辛落被甩之后受到波及，为了保护车上唯一年纪小的封畅他以身挡险才被撞击到头部。 当时所有人都在关心辛落，他自己也觉得无大事，疼痛感转瞬即逝，直到他晕倒在封畅的病房昏迷几天后才知道伤的有多重。 没有持续昏迷，但也无药可医。 医生说，好好修养，定期检查，只要没有意外发生，二十年的安全期还是可以保证的。 柴溪音问：“那二十年之后呢？” 黎向川沉默，二十年之后什么样子他如何知道，要努力撑过这二十年已是不易。 沉默过后，他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挺过二十年不易，但更难的是面对柴溪音，他犹豫过究竟要不要说出来，说出来对她好不好？在重逢初期他是坚持隐瞒的，可是当他知道，柴溪音是喜欢他的，他不需要费力赶走段庭，不需要尽力争取爱意时，他又不想隐瞒了。 他怕了，怕二十年后，柴溪音会变成另一个江胜。 他希望她不要忘记他自私的霸占她所有的爱，又希望那时的她往前看好好生活。在这样的矛盾里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他依旧没有找到答案。 就这样，被靖舒无意间捅了出来，可他并没有轻松多少。 这种忐忑，很像是在得知穆沉与柴溪音没有关系但并不确定她是否单身时一样。 确定她单身时又不确定她是不是因为还喜欢段庭那样活在猜测里。 对脚尖终于失去兴趣的他抬起头试探性观望柴溪音，才发现，柴溪音的目光从未从他身上离开，像一把丢失了钥匙的锁一样，紧紧锁
住了他。 他被锁的发痛，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柴溪音问：“对不起什么？” “我还是太自私了，你终于知道以后，我虽然忐忑纠结，但终归是开心的，至少这二十年，你都是我的。” “不是。”柴溪音说，此刻她的眼眶温热，控制不住的氤氲起来，“不是二十年，是很多很多年，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一百年，甚至五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我都是你的，你休想丢下我。” 柴溪音突然的告白令黎向川不知所措，如果不是在大街上不是在客流量大的酒楼门口，他一定会做出令周围人瞠目结舌直呼羞耻的事情来。 津阳一行彼此坦白后，他们并没有确定关系，虽然每天都聊天视频互相问候关心就像正常情侣那样，但黎向川一直都压着一句话没有问出口，他想等自己确定好以后，不再因身体之事而纠结之时再正式跟柴溪音告白，甚至他都看好了时间，在他生日之前他一定整理好这些。 可是，这一切都被靖舒打乱了，幸运的是，结果是美好的，他竟然先听到了柴溪音的告白，那么的隆重和坚定，带着不容拒绝和势在必得的气势，引子是他抛出来的，柴溪音很好的接住了，他应该做的，是给柴溪音一个明确的回应。 比如，他说：“黎向川从来不会丢下柴溪音，他爱柴溪音，爱到早已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身死不亡，所以，柴溪音，你愿意接受黎向川成为你的男朋友陪他走完这二十年吗？” 黎向川终于说了，柴溪音的眼泪也随着他的话而滑落，顺着脸颊往下在下巴挂起，一滴赶一滴的落在心口处、鞋背上和发热的水泥地上，蹦出一朵朵的小花。 在来往的人群注视之下，柴溪音点着头，一下又一下，点在黎向川的心尖上。 柴溪音有些哑的声音回答他：“愿意，我愿意。”说完她轻轻地摇头，“我不要只二十年，我要永远。” 这怎么可能，但黎向川哄她般回答：“那就永远。” 柴溪音嘴角下压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崩溃大哭了，黎向川立马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安慰道：“别哭，你的眼泪是利器，每一滴都是在我的心上捅刀子，你这样哭，我怕是活不到二十年了。” 这样的安慰并没有令柴溪音收回眼泪，而是紧咬住嘴唇努力控制自己哭泣的动作，让黎向川以为她已经稳住情绪。 黎向川怎么会不知道呢，他随即又说：“但也不要憋着，憋坏了不止是利器，而是在我心口塞上一枚炸弹，时刻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