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峰死后,镇上平静了许多,两个月没有人看到饿死鬼,也没有杀人案件。
困扰我的一件事,如今也没法再证实,就是齐峰刚上任不久,那个死在田埂上的老头,据说死法跟齐峰咬死的几个人一模一样,那时候齐峰可还是正常的,那么杀害那个老头的凶手到底是谁呢?明河镇难不成还有第二个症状像齐峰这样的凶手吗?他现在在哪里?
我想,如果那个凶手不再出现,那么答案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了。
黄杰也好久没跟我联系了,刚抓到齐峰的时候,他还问过我有没有关于他父亲黄世忠的消息,后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打他的电话,也没人接电话。他似乎也没有去看过方思睿,这小子年纪轻轻,倒是像个做大事的人,办事谨慎又冷酷。
趁着警所没什么事,我便开车去了市里,去看看方思睿,免得她又不认识我了。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方思睿连忙从卫生间冲进厕所,钻进被窝里,她果然对我又陌生了,我跟她说了半天话,她都不肯掀开被子。
江叔叔在埋头研究资料,我问她方思睿怎么不见好,好像跟以前没啥区别。他摇摇头说:“哪有这么快嘛,前段时间又给她做了血检,指标倒是好了一些,不过我们的治疗好像进展很慢。”
“她的记忆有恢复没?”
“没有明显好转,只是幻觉好像好了一些,她过去的经历可能导致她自己本身也不愿意记起来,她的记忆好像被擦除了一样。”
“她的幻觉到底是什么?”
“说是有怪物要咬她,像人一样的怪物。”
我点点头,不知道她看到的怪物,是不是像齐峰那种,我最近老是做这样的噩梦,在黑夜里狂奔,孤独,恐惧,茫然。
“叔,能不能给我开一点镇定剂或者有助睡眠的药物啊?”我说。
“你要这东西干嘛?”他不解地问。
“最近噩梦不断,睡不好。”
“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镇定剂这种东西可不能乱吃,久了会形成依赖。”
“不喝酒根本睡不好。”
“你要少喝点酒啊,酒瘾对你的状况没有好处,只会让你反应越来越迟钝,自制力越来越差。”
我点点头,他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每到深夜,我根本不知道要干嘛,躺在床上又睡不着,过往那些纠缠的我回忆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播放。我并非天生爱酒,但越是对它厌恶,就越是忍不住想酩酊大醉,我享受喝醉之后睡眠的质量,一觉到天亮,或者压根不记得到底做了什么梦。
晚上我买了一些好吃的,喂方思睿吃了点东西,她显得特别亢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像是多动症的小孩,坐立不安,嘴唇不停地动着,却没有任何声音。我坐在边上也不敢打扰她,一直耗到晚上两点多才睡觉,前段时间她睡得挺早的,最近老是精神亢奋,我在旁边也许让她更不敢睡觉。
大清早的方浩打电话给我,说镇上出事了,方咀村一个刚死去不久的村民,棺材破坟而出,里面的尸体不见了,死者儿子去请方玄做法,但他不肯出来,要求必须由警察去请,现在村民带着一群人围着警所。
“他们的意思就是让我去请咯?”我问。
“是的。”
我跟江叔叔道别,开车回去。方浩已经借口出去了,大概是有人打电话投诉到县里,王建打电话把我狠狠骂一顿,说我办事不力,这家伙自从被齐峰咬掉一只耳朵后,情绪就变得暴躁,像个精神病,据说连李局长现在都不敢惹他,毕竟他也是老干部了。
挂电话那一刹,我甚至有点后悔从齐峰手里救出他,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就混到这个位子,除了会搞人际关系,我是一点看不出他的业务能力。
到警所的时候,我看到门口十几号人坐在地上,年纪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这是村民耍赖时最惯用的手法,而且跟他们没什么道理可讲。我知道此时回警所不是好时机,便跟方浩联系了,我得先去看看现场才行,棺材破坟,死者破棺这种民间鬼故事的套路,我是绝对不信的。
方浩早就在方咀村村口等着我,他说他上午去请方玄出山,但是方玄说了,必须要我去才行,否则他绝对不会帮村民驱魔做法。
“先不管他,我们去现场看看。”
“不会沾上什么晦气吧?”方浩站在那扭扭捏捏的,脚像被钉在地上。
“这样吧,你带我到山脚下,你不用上去,我自己去看,反正我也不指望你从孬货变成真男人了。”
“谁说我不是真男人了,我只是对这种事从小耳濡目染,有点心理阴影罢了。”
“什么耳濡目染?你小时候被鬼撞过脑子吗?”我问。
“那倒没有,我爸爸最喜欢讲鬼故事吓我,有次他们干农活很晚才回来,我一人在床上睡觉,等我醒来的时候,透过蚊帐,看到放马桶的角落,有一个女人蹲在马桶上,她勾着头,头发垂到地上,我还以为是妈妈,叫了一句,她却不理我,吓得我病了半个月,后来是方玄的老爸做了法事,我才好的。”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方浩站在那不解地问,以为我在听他讲述的时候有什么新的发现。
“你从小就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