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收降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李天晟随萧突迭巡视了大辽新军，也随萧斡里剌看了看新筑的勃罗城。与大石更是时刻商讨出征大计。大石也十分关心李天晟此次前去金国的情况。
李天晟说起吴乞买的病情，还有粘罕的跋扈。大石道：“如此说这可是一个机会？我们应当先行东征才是！”李天晟忙道：“不不！陛下，虽然金国内部有些不稳，南征也遭遇几次挫折，但他们猛将尚多，战力犹存！若我们东征，反而促成他们团结一致，且我们劳师远征，情形只会更加不利。”大石听了点头：“贤弟之言甚是，我过于心急了，我们还是应当把稳住西域视为第一步，徐图大计。那么，现在大宋那边怎样？你说他们有许多人才都被金国留用，且西夏也几乎舍弃了我们，如今怎能实现先前的谋划，联系大宋共同对付金人？”李天晟道：“据我这次到中原所知，大宋岳飞、韩世忠、吴?、吴?都是力挫金兵之人，在中原深得民众拥戴，军民抗金的呼声不小。而被金人强留的宋国人士，确如陛下所虑，大都是有才华之人，此次我见到有一个翰林吴激，乃大宋书画名家米芾之婿，学识出众，被派往出使高丽；一个蔡松年，是先前大宋燕山府节度使蔡靖之子，也是学识过人；一个宇文虚中，当年曾劝谏宋帝不要伐辽，如今都被他们的皇位继承人奉为师长，朝夕不离左右。我还听人说起一个并未见面的洪皓，在金国享有‘宋之苏武’美名，也是非同一般。”大石连连点头：“想不到这么多人才如今都落入金人手中，真令人担忧啊。”李天晟道：“陛下，这些人虽然身在金国，但内心都渴望大宋振作，早日收复中原。尤其洪皓威武不屈，金人屡屡劝降都被骂回。宇文虚中则是努力让合剌汉化，这些人并不是真心愿意为金人效力。只要能有机会，他们在金国也能为我们与大宋讨伐金人而出力！”大石道：“兄弟说得有理，不过我们不能坐等时机来临，要先把实力壮大，争取早日东征，重返中原！”
大漠草原的清晨来得越来越早，阳光也越来越长，冰雪渐渐消融。春天终于来了，王宫外旌旗满布，用来祭祀的青牛白马已经设在旗帜下，耶律大石一身黑衣黑甲，扎着金色饰带，举着长刀杀牲祭旗，辽军将士纷纷振臂高呼：“万岁！”
北院大王萧斡里剌立在大石身边，示意招讨副使萧迪里将人带上来。萧迪里下去，领着几个身穿异族服饰的人上来，萧迪里道：“陛下，这几个就是从千里之外的黑汗国到也米里来求见陛下的葛逻禄人。”大石命人呈上酒水，道：“辛苦，我大辽勇敢的将士们，今日，这几位远来到此的葛逻禄兄弟将见证一段新的辉煌！如今在我们辽军中，跟随我多时的契丹、室韦、奚人、达旦、汉人、回鹘各部将士都知道，葛逻禄人多年前也是大辽子民，但因为种种缘故，很多葛逻禄人早年就迁移到西域。但是，他们在西域的日子并不好过，时常受到西面黑汗人和康里人欺负，如今知道我大辽不远万里到西域立国，因此跋山涉水来向大辽寻求帮助……大辽既然来到西域，就应当保卫各部族百姓，让所有的百姓都相安无事，共同生活，这才是大辽中兴之本。因此，今日我们大军西征将再次前往黑汗国，为那些葛逻禄人兄弟姐妹讨回公道，同时，也报我大军之前的一箭之仇，祭奠牺牲的三千兄弟在天之灵！太祖太宗等先帝在上，保佑大辽子孙旗开得胜，全军听令，出发！”说着举起大刀指挥，鼓乐奏响，大军缓缓起程！数万大辽军士齐声高呼：“大辽万岁，葛儿汗万岁！”
葛逻禄人叩首，仰天称颂：“葛儿汗公正严明，是西域最了不起的君王！”李天晟在一旁见了，契丹、汉军、奚人黑衣黑甲，而回鹘、室韦、突厥、达旦、辖戛斯等军则是大漠异族装束，头巾、皮裘，突厥人、回鹘人更有骆驼军跟随在后，然而纷纷举着大辽旗纛沿着也米里河南行。此次大军几乎没有传统步军，大石命北面行军都统耶律松山带三千轻骑快马先行，直扑和州而来。
和州城内，回鹘国叶护阿厮兰汗毕勒哥自偷袭辽军派人送交撒八、何栗突迭等俘虏前往金国以后，一直暗中让枢密使曹里弗留意耶律大石的动静。
得知耶律大石回到也米里后开始扩军，大有要南征的意思。毕勒哥暗自有点后悔当日派出军队偷袭辽军，更加没有想到把撒八、何栗突迭等将领交给金国后，几个月过去毫无音讯。随后大半年过去了，终于打听到金国派出三万多军队要攻打漠北可敦城，可结果根本没能到达就折返了。毕勒哥几乎十天半月就要催促曹里弗派人往也米里打探，捱过一个冬季后，果然，在葛逻禄人的请求下，辽军起程南下，毕勒哥知道这一次多半要完了，“他们出动了四五万大军，我……我该如何是好？”
王子贝叶失摩与宰相温拖见毕勒哥成天窝在大殿内，愁眉不展，对眼前的美女歌舞一点兴致没有，王子急忙招呼舞女退下。毕勒哥看了看过来的贝叶失摩，点点头，温拖帮忙收拾了案桌上的石榴、葡萄，到身边轻声道：“我的汗王，你这是……”毕勒哥看着他长叹口气，摇头道：“我真后悔啊，当初听了你们的话，以为那遥远的大金国能够解决契丹人的威胁，保住回鹘在西域的地位……哪知道，哪知道还是招来了杀身之祸！哎，本王死期不远矣！”温拖一怔，忙道：“是是……我王宽宏大量，臣等死罪，不过汗王，辽军这次前来，小人愿意将功赎罪，恳请汗王再给我等一次机会，如果契丹人依然野蛮，坚持侵犯，小人也愿意先死在他们刀下，否则也没脸再回来见大王！”毕勒哥看了看他，贝叶失摩跟了过来，“父王，我们有救了！”毕勒哥抖了一抖衣袍，理了理头上的狮王冠，嘟着嘴道：“哦，你还能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温拖笑眯眯地上前：“是这样……”毕勒哥侧耳听了，望了望他又望了望王子，面色凝重，贝叶失摩沉吟片刻：“父王，事到如今，不妨一试，契丹大军到此，可是关乎我们一国十多万众百姓。”毕勒哥叹了口气：“嗨，都是我一时糊涂，也罢，我的颜面是小，百姓安危是大，好，去准备吧，明日出城。”
次日一早，耶律松山三千轻骑已经围在和州城外，此处位于西域偏东南，开春较早，天气晴好，只有山坡背阴之处有一些残雪。如今，叫阵的哨兵已回到阵前，松山一身乌黑盔甲，挺着长矛，从山坡上打量和州城外的百姓已经廓清，再无人进出，但守卫的回鹘兵马却没有增加，好像也没有备战之势。松山微微一笑，忖道：“难道他们故弄玄虚？还是想耍什么诡计？”扭头再问前往四处打探的哨兵是否被蒙骗，哨兵说这几日和州都是跟往常没什么两样。松山派人向大石的大军报告。松山命一队骑兵下去奔到城外弓箭射程外站定，没过多时，见和州城大门缓缓打开，松山策马上前握紧长矛，防止敌军冲出。哪知，城门中缓缓出来几骑，顶着经文幢罩，正是毕勒哥和王子贝叶失摩，跟着温拖、曹里弗等数名随从官员。
王子贝叶失摩勒马走在前面，远远喊道：“大辽葛儿汗陛下，我回鹘小国先前冒犯天威，诚知死罪，但我们听闻葛儿汗的仁义美名传播大漠，有着天空一般宽广的胸怀，因此父王率领回鹘国军民将永远臣服大辽，绝不敢再有冒犯，恳请至高无上的葛儿汗陛下赦免我等小国小民之罪吧。”说完，贝叶失摩和毕勒哥等到相隔数丈处停下，也下马来。耶律松山等见了面面相觑，松山看他们又齐齐跪在沙地上，匍匐在下，这等情形不似惺惺作态。松山缓缓勒马上前，手提长枪划过，见他们丝毫不顾安危，埋头地上，也无动静，见城楼上回鹘兵也都跪地的样子，看不到人影，松山顿了一顿，这才道：“唔，既然如此，我陛下即刻就到，你们若有诚意，就等我陛下到此再行发落。”
和州城内军士，见大辽数千铁骑围在城外，而国王王子这样跪在契丹人跟前屈辱求饶，虽然不免有人心怀怒火，但知道大辽数万大军即将杀到，却也不敢随意发作，只好在那里磨拳擦掌，烦躁不安。
太阳慢慢升高，和州素来以酷热闻名，有“火洲”之称。此时虽然春季，但到了午时，毕勒哥和王子在烈日之下埋头跪了两个时辰，却也头晕眼花，汗水滴滴落在沙土中。毕勒哥呼吸困难，一张嘴，一阵风，沙土扑面，弄得灰扑扑的，身边贝叶失摩、温拖和曹里弗等无不腰酸背痛，又羞又愧。温拖和曹里弗微微抬眼，见松山等辽军黑衣黑甲，显然经过数年征战和操练，已经习惯西北大漠，此刻这三千甲士均是精挑细选的契丹精锐，大多还是随大石多年的旧部，个个以一当十，士气高涨。终于，后方远处烟尘弥漫，大石的大军渐渐奔近。
毕勒哥等只好振作精神，继续匍匐地上。和州城内的回鹘百姓和护城军士这时才知道大辽声威绝非浪得虚名。耶律大石头戴黑貂皮帽，身着明光铠甲，骑着大宛名驹，提着三尖两刃刀，三千轻骑整齐列开，大石经过阵中，远远就望见松山前面地上跪着几个回鹘人，旁边还是之前那顶经文幢罩，大石瞥了一眼身后李天晟笑了笑。
松山勒马奔回，迎候大石，转告王子方才那一番话。耶律大石一边走近，一边在马上打量和州城，停了一会道：“王子，你的汉话似乎说的不错。”贝叶失摩微微抬头：“回葛儿汗陛下，父王这半年深感悔恨当日对大辽不敬，冒犯龙虎之威，因此命、命我向陛下负、负、负荆……领、领罪……”大石扭头又看了一眼李天晟，两人相视一笑，大石见毕勒哥匍匐在地上，身着回鹘丝绸长袍，身躯微微颤抖，以为他当真害怕自己会一怒之下将回鹘国剿灭，心中颇感好笑。但一想起当日他忘恩负义，趁着大辽军队疲惫之际，引军偷袭，损失了上千军士不说，还令大黄室韦头目撒八和梅里急部头领何栗突迭遭擒获，若不是后面辽军振作，险些令契丹人在其他部族中威信扫地，顿觉痛恨，正色道：“哼，毕勒哥，之前我念着回鹘与大辽交好多年，以为你是诚心归附，经得起考验……哪知道你居然狼子野心，背信弃义，偷袭我们，简直是十足小人面目！今日我挥师南下，怎么，让你儿子出面请罪，你自己没有话想对朕说吗？撒八和何栗突迭两位呢？现今还不将他们归还于我？嗯，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