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天祚帝的末日
李天晟与完颜海娜正要出帐，听到马扩毫不顾忌地对完颜吴乞买提出索要燕京，互望一眼，愣在那里。
吴乞买瞥了一眼杨朴，笑了笑：“唔，朕记得，当日你随你父马政来我辽东请求合兵灭辽，我皇兄曾经允诺如果两军得胜，将归还当年契丹侵占南朝的燕京故地，这话不假。”马扩上前一步：“陛下既然没有忘却当日两国盟誓，那就请遵照约定，与我办妥交割城池事宜，马扩也好早日还朝。”吴乞买又看了杨朴一眼，杨朴会意，说道：“宋使，请容老夫说一句。”马扩扭头看了看杨朴，“先皇与贵使有约定，这是不错，可贵使忘了，这盟约有明言，贵国与我大金共同出兵合力攻辽，灭亡辽国后，宋国便取得燕京故地，并且，南朝将献与契丹的岁币转与我大金，马兄弟，可是这般约定？”马扩略微一怔，点头道：“是啊，没错，如今在下正是前来恳请贵国兑现诺言并议定交付岁币的地方。”
杨朴摆手道：“此言差矣，既然盟约明白有言双方合力灭辽，然辽国五京俱为我大金所下，贵国十万大军曾攻伐燕京不假，但兵败如山倒，几时有合力灭辽之实？如今怎能以当日所言前来向我陛下索取燕京，还妄图平州、滦州和营州？足下岂不谬矣？”马扩听了怒目相向，杨朴道：“你们要去平州，是不是想把平州作为关口，我们拒之门外，不再交好？”马扩转头看着吴乞买道：“难道陛下也是这般以为么？也觉得我大宋未曾遵照盟约共同灭辽？陛下是如此小视我大宋？如此践踏所立之盟约？马扩深感遗憾，深为阿骨打陛下如此豪杰之人可惜，想不到他这一去，大金国再无顶天立地的英雄！”李天晟听了马扩的话，全身一震，暗替马扩担忧。海娜再度进去道：“父皇，为什么不按照伯父的约定遵行盟约？”吴乞买站起来斥道：“你怎的还在这里，这是国家大事，你不要多言。马扩，你居然说我大金国再无英雄，你可知道说这话的后果？”见到吴乞买高大壮实的身躯，宋国副使心下暗暗战栗，“这女真人都是彪悍之徒，马扩说话怎如此大意。”两手紧握成拳，也捏了一把汗。
马扩却昂首挺胸地道：“陛下，马扩不才，可也知道言之有据。如杨先生所说，我大宋曾起十万大军率先攻打燕京，虽然遭遇败绩，可当时辽国最有力量的人马都是与我大宋在交战，即便我大宋十万将士全数死在燕京，贵国怎可说我大宋没有遵照两国盟誓为攻打辽国而出力？这是对我大宋十万将士的污蔑，也是你们对阿骨打陛下订立盟约的践踏。再说，既然合兵灭辽，那当时贵国人马在哪里？恕我说一句不敬的话，只怕都在泽州城下等着我大宋伤亡殆尽，然后你们才收取渔人之利吧？马扩今日就是死于陛下之手，也要这样说。”海娜还要说话，蒲鲁虎一把上前拉着海娜，李天晟也道：“海娜，你……”吴乞买目光甚为凶狠地盯着马扩，一时间大帐中无人不屏住呼吸，宋国副使见马扩如此胆大，两手不住颤抖，马扩望着吴乞买继续说道：“怎么，陛下可觉得我马扩是胡言乱语？如果是，就即刻命人杀了我。”吴乞买低沉地道：“你以为朕不敢杀你？”马扩摇头道：“非也，马扩就算本领再高，也决计不可能逃出贵国大寨，怎么都是一个死，何必费那许多力气。索性向陛下领罪便是。”吴乞买先是两声冷笑，忽然朗声大笑起来，李天晟与海娜有些不知所措。蒲鲁虎喝道：“马扩你好大胆——”听得吴乞买摆手道：“哎，蒲鲁虎，好一个马扩，岂止是撒改王兄说的也力麻立，你其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敢于如此对我说话，不过你错了，我大金国绝不是再无英雄。你说的也算在理，我大金也不是言而无信，只不过这攻灭辽国两国结盟归结盟，灭辽之事还不能说完全达成，你们想要索要燕京可以，平滦营三州不可答应。另外我女真人少，我需要人丁和赋税，燕京城池给你们，但今后的赋税须给大金，你回南朝以后，让你们赵皇派人来取城便是，朕就还你燕京，决不食言。”蒲鲁虎等大惊失色，用女真话道：“父皇，怎么……”听吴乞买摆手道：“你不要多说，朕有主张。”蒲鲁虎气呼呼的瞪着马扩，哼了一声，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马扩扫了一圈，心下固然有万分不满，但也知道吴乞买如此已经是最后的主张，再坚持争辩只会撕毁协定，什么都得不到，不得已躬身行礼，“陛下既然如此说了，马扩仅代表我皇，向陛下致意。”杨朴道：“我大金皇帝陛下念在贵使与我们是多年相交的情分，赏识贵使气度不凡，所以格外开恩，尊重与南朝结好之意。希望回到南朝以后，你向天子表明我大金愿意继续携手言欢，大家相安无事。”马扩看了看杨朴，道：“多谢，马扩自当效力。”待马扩等退下后，吴乞买示意蒲鲁虎、海娜等也都出去，他留下杨朴继续商议事情。
李天晟跟着海娜出帐，蒲鲁虎在前面道：“海娜，想不到你会帮着那个宋使让父皇交出燕京。”海娜道：“我没有帮他们，大哥，只是说的事实。我想我们应该与他们真正结盟，如适才杨先生所言，我们需要……”蒲鲁虎没等她说完扭头就走，海娜立在那里，望着蒲鲁虎的背影远去。
李天晟道：“你是对的，他们终究会明白的。”海娜苦笑道：“算了，我尽力便是，走，我去看看美妮，回来以后还没好好陪陪她，你是和我一起去还是先回自己帐中？”李天晟道：“唔，那我先回吧，你和她定然有话要说。”海娜笑了笑转身走开朝他摆摆手。李天晟也看着她走远，身影在远处随风摆动的草丛中渐渐缩小，与蒲鲁虎渐渐分开成为两个小点。李天晟抬头望着空中的云朵，心道：“虽然亲如一家，可是终究未必始终如一，未必当真理解所作所为，难免会各分东西……宋使马扩，当真会为海娜寻找兵书？海娜急于得到兵书……我该如何是好？海娜……对不起……我也是无心……”
李天晟呆呆的立在那里，半晌才挪动脚步，恍恍惚惚地朝帐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