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的手机被他的手握的湿湿的，对方挂断好长时间，他还握着手机发呆。脑海里一会儿是依依，一会儿是秦维，一会又是饭店里的屏风，而上警校时一次意外的醉酒场景又时不时地插播进来。他感到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是电话快没电的提示音才让他有一点清醒。
他接上充电器，然后来到二楼的洗手间，用手往脸上撩着冷水，又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冲。当感到浑身要打冷战时，才抬起头。面前有一面大镜子，小乐看到自己像是一个落汤鸡一样，惨兮兮的。他索性把衣服扒光，然后把门插上，打开淋浴开关，一动不动站在喷头下任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
这二楼的洗手间设施还是不错的，因为所领导都在二楼办公，所以装修时，就上了淋浴设施。有电热水器，能保障四、五个人洗澡不成问题。小乐来以后，有时晚上就来冲冲，省了不少钱。如果到外面去洗，跟前的桑拿浴最便宜的门票都要29元。有时周五下午，他也跟着大李去辖区的桑拿浴去洗，在里面又泡又蒸又搓，服务员还旁边侍候着上茶。走时，大李签个字就完事。可他自己一个人一直没单独去过，毕竟不是自己的“领地”。
过了有几分种，小乐感到水渐渐热了，于是关上喷头开关，找到一块香皂往身上乱抹，在自己的小弟弟上又多抹了几下，然后打开喷头冲洗。还没冲干净，这时小乐听到外面有乎隆乎隆的声音，好像外面上来了很多人。其中有一个声音是值班民警叶高强的：都往里走，一个挨一个，面朝墙壁，都蹲下。
小乐一想，这是来活了，不知又抓了什么人。他从挂勾上拿下一条毛巾，从头开始擦，当擦到下身时，他觉得这毛巾不保险，有点脏，于是把两条腿抹了抹，开始穿衣服。
当他从洗手间出来时，一看走廊的一侧蹲满了人，有男有女，十几个的样子。小乐抬头看到叶高强，问：“强哥，这是？”叶高强道：“治安搞的，端了两个场子，都是现行”。小乐一打量身边站的两个眼熟的便衣，明白了，这是分局治安大队干的，抓的都是按摩女和嫖客。这时最里面蹲着的一个男子声音很小的传来：对，对，是五四路，五四路派出所。只见一个便衣上前一把抢过那个男子的手机，又照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说道：谁让你打电话？怎么到这了还不老实？那个男子老实地把两只手抱住头，脸深深埋下去不吭声了。
“有手机的都交出来！”另一个便衣声音很高，把小乐吓了一跳。小乐觉得自己应该干点什么，于是走到每个人的身边，把各式各样手机收过来捧在手里，然后到副所长办公室找个大信封，将手机一个一个放进去。
不一会，所里的两个治安警和三个社区民警来了，都是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几分钟后，大李也晃晃来了，在楼梯上就开骂：谁他妈没事找事，竟他妈没卵子找茄子提溜。上来看看一帮人，楞了一下，对小乐说：“你帮我做笔录，先做那个男的。”说完用手指最里面的男子。
各民警各找地方给这些人做笔录，大李和小乐在教导员的办公室，大李问，小乐记，有些话小乐问不出口，大李问起来常家便饭。有一句话，大李问：进没进去？那个男子说：大哥呀，刚进去，警察就把门踹开了，我这会心还突突呢。听到这，小乐心也突突一下。小乐刚来所时，也跟着老民警到管区抓过几次卖淫嫖娼的，老民警一般都是在过道房门外听动静，里面开始办事了，才进去抓现行。等给这个男子的笔录做完，他说啥也不签字，说等一等，再想一想。大李不干了：“你几个意思？事也办了，钱也没拿，还想咋地？”说完抓起男子的手，不由分说先按上手印。这是一个30岁左右，长相还算斯文的男子，脸都绿了。
“签字！”大李的声音瞬间高了八度，男子手抖动着拿起笔，写上名字：郑三疱。小乐一看差点乐出声，这怎么念着是郑三炮呵，刚才问你的时候，你不是叫郑重吗？男子汗都下来了，说道：“郑重是我大哥，这才是我真名。”“到底哪一个是？”“这个这个是。”小乐又让他在按过手印的地方写上一句：“以上笔录已看过，跟我说的一样。”那边大李却点燃一支烟，不放声了。
这时治安中队长李子腾进来，跟两人说：怎么样，你俩辛苦，这样吧，你俩先出去一下，我问他几句话。大李跟小乐来到走廊的拐角，大李说：“你看吧，一会就得放人。”小乐说：“怎么会，我看今晚治安管裁决的老宋都来了，肯定拘进去。”大李嘿嘿一咧嘴：“三分钟后不放人，我还请你，如果放了，你可要放放血呵。”
还不到一分钟，教导员办公室的门开了，那个三炮走出来，后面传来李子腾的声音：王小乐，把电话给他，让他走吧。
王小乐吃惊地看了一眼大李，心想：师傅呵师傅，咱俩这是白干了。等小乐把手机找出来交给三炮，三炮一双原本温顺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凶光。
等三炮走后，大李拍了拍小乐的肩膀，道：“兄弟呵，这里水深着呢！”说完拉开洗手间的门，里面传来哗哗的声音。
等全部材料做完，已经是后半夜三点了，小乐忙里忙外，一直看着两个治安警把拘留的几个人带上面包车送走。回到他的小屋，他扒光衣服躺下，浑身无力，昏沉沉进入梦乡。脑海里梦杂乱着涌来：进没进去？进去了，不，没进去。他感到躁热，依依，秦维交替着出现。有一段梦，好像是在对面二楼的大房间里，一个身着黑衣的白种人端坐着，正欣赏一个女子跳舞，女子一身大红的旗袍开着高叉，白白的大腿在晃动，朦胧中，小乐又看到那个白种人的毛爪子要伸进女子的胸口，他大喊，却喊不出声，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他挣扎着，一个翻身却掉到了地上。他从地上爬起来，晃晃头，擦把脑袋上的虚汗，顺便拿起小桌上正充电的手机看了看，呵，上面有24个未接电话，一看都是依依的号码打来的。
小乐一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