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
百官们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他们不能将朱厚照当成孩子看待。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君是臣纲，若是没了纲常，便是大逆不道。
御史台是讲礼仪的衙门，他们若带头失了礼，御史的威信还有多少？
袁御史面庞认真严肃起来，抱拳对朱厚照道：“太子殿下，昨日臣在大殿上分析过开市舶司的弊端和利害。”
“臣再说一遍给太子听。”
朱厚照神秘的笑笑，也不说话，静静的听着。
等左都御史说完后，朱厚照道：“你说完了？”
“臣说完了。”
朱厚照道：“好！”
“那孤就来和你讲讲道理。”
“太祖爷爷什么时候说过‘片板不得入海’？孤昨晚通查了太祖实录，怎么没看到这六个字？”
朱佑樘再次诧异了起来，他居然通查了太祖实录？
这多少让人有点梦幻。
袁廷道：“洪武四年，太祖谕令‘禁濒海民不得私自出海’，虽未说‘片板不得入海’，但这六字便是对洪武四年太祖爷这道谕令的翻译。”
朱厚照噢了一声，道：“你只说了洪武四年，后面的几道谕令怎么不说？”
“十四年，禁濒海民私通海外诸国；十七年，信国公汤和巡视浙闽，禁民入海捕鱼；二十三年，诏户部严交通外番之禁。上以国朝金银、铜钱、火药、兵器等物不许出番……”
“对不对？”
袁廷不知道太子想怎么反驳，但这些都是实打实洪武实录上的东西，他不得不承认。
“回殿下，是这样的。”
朱厚照又问道：“你听出来这其中的变化了吗？”
袁廷道：“什么变化？都是禁入海的，太祖爷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朱厚照道：“不对！”
“政策是越来越宽松的，对不对？”
唰！
百官身躯陡然微微一颤。
弘治皇帝也忽然眯着眼，侧目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朱厚照。
好小子，有模有样了！
袁廷硬着头皮道：“殿下此言不虚。”
“那为什么太祖爷爷要越来越放松禁海的政策？你不是说片板不得入海么？还是说你压根就没读懂太祖实录？”
朱厚照没有停下，继续质问道：“为什么要禁海？”
袁廷道：“自然是防倭寇。”
“还是不对。”
“每一项政策若不结合历史节点来看，岂非管中窥豹？”
“洪武四年发生了什么事？”
朱厚照语气越来越快，盛气凌人，带着自信。
袁廷嘴唇有些哆嗦，道：“洪武四年……额……这个……”
弘治皇帝微笑道：“朕来说说吧，洪武四年，张士诚方国珍余孽逃亡海外岛屿，勾结内陆，拉拢子民。”
朱厚照道：“是在这个前提下，太祖爷爷禁海的对不对？”
袁廷：“这……对，对的。”
朱厚照看着一名从三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居然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心里爽翻天，更觉得苏灿太厉害了！
今天还只是自己在对百官辩论，要是苏灿来了，恐怕他们都没开口的机会啊！
朱厚照摊开双手，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还要拿祖训来说事吗？太祖爷爷压根没有说过要永久禁海。”
袁廷哑口无言，古怪的看了一眼朱厚照。
如果说朱厚照恼羞成怒的要打人，他们能接受，但他们接受不了今日的睿智太子啊！
他究竟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