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我希望你是一直都陪在我身边, 共度一生的人。”
米多在艾尔海森怀里抬头，她望着艾尔海森的眼睛，那是一双极其特殊的眸子, 眼珠的底色是翠绿色的，而瞳孔却是绯红的菱形, 也这样一双特别的眸子, 艾尔海森在平日中看人时总是给人一种非人的疏离感。
可是今次却不同了, 米多看着艾尔海森瞳仁中倒影着自己的模样, 她能非常清楚的感受到此时少年的情绪外露, 他是在意我的, 他也如我一样，我们彼此之间是有情的。
这样的认知让米多心中的不安完全溃散, 刚刚还因为对方那忽如其来的拥抱而不知如何安放的双手，也缓缓地回抱住那结实的腰身上, 米多将脸埋在艾尔海森的怀中轻轻的说了声“好。”
因为沉埋于自己怀中, 少女的声音显得闷闷的，明明只是一个字, 但却让艾尔海森心中那么雀跃。
这心中的情感要如何形容呢？就仿佛是回到了幼时，翻看新书籍时的期待与激动，又像是论证思考了许久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时的踏实与满足。
怀抱着心爱之人, 内心匍匐升起的幸福一点一滴的将心中缺失的那部分空洞缓缓浇筑。
艾尔海森知道的他和米多之间有着诸多不同, 或许未来他们会面临着许许多多的考验, 但是此刻，就现在，艾尔海森确信自己绝不会退缩, 虽然他本身的性格便孤僻乖张, 在学生期间就从不愿意与人合作课题, 但是，现在不同了。
这名为人生的课题，艾尔海森愿意携手与米多一起共同寻找答案，直至画上满意的句号为止。
131
与艾尔海森确定关系之后，米多觉得对方管自己管的更严格了，如果说之前对米多的约束是不着痕迹的，那现在就是明目张胆的插手一切。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搞清楚艾尔海森心中的想法。
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和我在一起，那就说明，你给予了我涉足你生活的权利，这代表着我可以用我自己的认知与判断，确定你的行为对你自身的生活是否有利，并且我有权利用自己的手段来干涉矫正你。
想明白艾尔海森的行为逻辑后，米多疑惑的问“这么操心不累吗？”
其实米多觉得自己也还好吧？身体素质其实也还可以来着，不用这么严格的看着她的吃饭与睡觉问题。
“累。”艾尔海森在厨房切着菜，头也不回的说道。
“……”米多无语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怎么觉得你即便累也还那么乐此不疲啊。
“要知道对另一个人的人生插手负责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情，一个不注意，还会引起对方的抱怨，所以幸好我这辈子就只有你一个。”艾尔海森一边说，一边将菜码放到盆子里，米多看着那盆切得特别均匀的菜丝暗自咋舌，即便是准备工作都那么一板一眼的。
“我才没有抱怨。”米多接过那盆菜丝，拿细盐将它们抓匀空出水分，以便更好的入味。
米多小声的咕哝，艾尔海森当然听到了，虽然他没有接话，但那眉眼间的放松和柔和的嘴角无一不在说明他心情很好。
“去右边的橱柜里，帮我把上层的那个银质的小盒子拿来给我。”
“好。”
今天是艾尔海森做饭，米多她说想吃米饭了，所以今天早上特意去商铺买了一些回来，雨林原产的大米是长粒的，米多看过，这种长粒大米和上辈子南方的品种区别不大。
大米也是有很多品种的啊，常见的是籼米和粳米(粳念jing)，籼米就是长粒米，粳米就是短短圆圆的，它们的营养作用倒是没什么区别，最大的区别是长粒米在维度低的地区种植，而粳米则是在维度高的地方种植。
像从前北方最出名的五常大米就是粳米，它软糯香浓生长在五常稻花香那样高海拔的地区，所以比较贵，而长粒
米的口感没有那么粘，所以煮的时候得多加水，即便这样出锅时也依旧粒粒分明。
米多挺喜欢长粒米这种有嚼劲的口感的，所以她特别期待晚上艾尔海森给自己做的烩饭，想想就觉得好吃。
将那银质的小盒子递给艾尔海森后，米多好奇的问“里面是什么啊。”
艾尔海森不徐不疾地将那小银盒打开，他并没有直接用手碰，而是取来干净的小镊子夹取里面红色的丝状物，此时米多才恍然，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藏红花啊？”米多恍然，这是一位特别名贵的中药，一般都是按克卖的极度珍贵，在国外的中东地区也作为香料，但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
“你的家乡把撒法即叫成藏红花？”艾尔海森捻起三个花|蕊柱头放入水中泡出颜色，等一会儿后再将撒法即泡的水加入焖饭中，如此就能让焖饭染上漂亮的金红。
别小看这三根犹如睫毛般大小的花柱，仅这三个就已经足够让这一大锅的焖饭染色了。
是的，藏红花它不是花瓣，而是鸢尾科番红花的花蕊柱头，一公顷花田的产量还不到两公斤，因此要价特别贵，所以，藏红花这种东西在曾经，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也只有贵族才能享用。
“嗯，是叫藏红花。”米多点头，完全没察觉到艾尔海森看着自己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艾尔海森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随即将装着撒法即的小盒子关上后，递给米多。
“既然你知道，那就方便多了。”
“嗯？”
米多不明所以的看着艾尔海森，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那个柜子里的东西你可以随意取用。”艾尔海森指了指刚才存放撒法即的柜子，告诉米多里面保存的是家中最值钱的东西。
随着艾尔海森来到那个橱柜前，听着他的讲解，米多这才知道这里面放的物品都是何等珍贵。
除了藏红花，还有香草，荜茇，这种东西米多还算认识，她知道这些全是名贵的香料，但剩下的就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这些都是香料吗？”米多小心翼翼的拿起一个漂亮的罐子，忍不住好奇心，微微挪开盖子，瞬间，一种混合着玫瑰，杏仁还有柠檬味的芳香直冲鼻翼，这让米多赶紧将罐子合上，像这种富含挥发油极高的香料，可以说是打开一次香味就会被损失一次。
“你手上的那罐是马哈利，一种浆果的种子晒干后得到的香料。”见米多如此感兴趣，艾尔海森便为其解释“做面包时放一些，味道会更好。”
“这里放的都是做饭用的香料，这边还有一个柜子。”
说着，艾尔海森拉着米多来到客厅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柜子前，就如艾尔海森说的那样，刚刚那个柜子中是用来保存做饭时需要用到的香料的，而这个柜子则是用来保存非食用类的香料的。
这个柜子分为四个隔断，清心，须弥蔷薇之类的干花放一层，用玻璃瓶保存码放整齐的精油在另一层，这柜子里还有一个密封的小抽屉，那里面便是最珍贵的珊瑚龙涎，檀木和玫瑰木。
艾尔海森将那些香料一一介绍完毕，并将这小柜子的钥匙交给米多一把。
须弥人的雨林中人喜欢使用香料，对一个家庭来说香料的使用频率堪比大米白面，且从每个家庭所用的香料品级中就能分辨出这个家庭在社会中的地位与经济实力。
现在这么重要的东西艾尔海森居然毫无保留的为米多一一展现，并且给予了随意取用的权利，这让米多既感动又惊惶。
“那个，这个柜子的钥匙就不用给我了。”米多有些无措，艾尔海森的这把钥匙就相当于将家里保险柜的钥匙给了自己一样，她都有些不敢接了。
说出拒绝的话之后，米多窥了眼艾尔海森的表情，在看见他紧抿的嘴唇和沉默的表情后慌忙解释
“我不是和你客气，就……我不会用这些香料，我
屋子里的熏香还都是你帮我调的呢，我拿着钥匙也没用，而且如果弄丢了可怎么办啊。”
艾尔海森拉过米多的手，将钥匙放到她的手心后又合拢其掌心。
“拿着。”艾尔海森的语气不容拒绝，他告诉米多“在须弥的习俗中，香料的管控权代表着家庭中地位最高的那个人。”
“所以，这把钥匙你可以不用，但我不能不给。”
米多看着艾尔海森认真的神情，她忽然没由来的感觉脸上一阵燥热，而手心里的钥匙又让她既感动又沉重，不得不说，被人看重的感觉可真好。
“嗯，我会好好保管的。”米多这次不再踟蹰，直接将那枚小钥匙收好。
“嗯。”艾尔海森点点头，而后又道“那个撒法即，你记得每天用它泡水喝，你应该知道它的用法吧。”
“知道，我妈妈喝过。”米多点点头，在她那个年代藏红花，就是撒法即，虽然也很贵，但是一般家庭还是消费的起的，而且那东西用量也不多，两根睫毛的量就能喝一天呢，所以她妈妈为了保养身体也是会买一些用的。
“……那就好。”艾尔海森点点头，他将装着撒法即的小银盒从柜子中拿了出来，既然要给米多补身体用，那就摆在明面上就够了。
卡维一直觉得米多的出身不简单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对这些名贵的香料，米多的反应也是平平，艾尔海森知道，米多不是不识货，相反她是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的，但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惶恐慎重的神情，显然是因为她见得太多了，而刚刚想要拒绝香料柜子的钥匙也只是因为太过突然。
但要说米多是大户人家，艾尔海森也觉得不太可能，因为不像，毕竟米多上山下田做事麻利的比一般女孩子都利索。
所以，她曾经生活在怎样的世界啊？
“艾尔海森。”
“嗯？”
看着神情中透露着小心翼翼的少女，艾尔海森不自觉的将声音放轻了，他静静的看着米多轻轻的抱着自己的胳膊，并将脑袋靠在自己身上的模样，脸上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笑。
“就，我想问，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米多靠着艾尔海森轻声询问。
米多性格其实挺粘人的，曾经她喜欢粘着自己的母亲，在大赤沙海的工作闲暇喜欢粘着坎蒂丝，现在又喜欢这么对艾尔海森。
“嗯，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但你不想回答的话也没什么。” 仰头看着沉默许久的少年，米多小心翼翼的补充。
“没什么不能说的。”艾尔海森看了看点，确定焖饭还得半个小时才好，便拉着米多来到了家中陈旧的储物间里。
因为之前没有确定关系，米多在这个家为了避嫌是不敢随便乱逛的，所以这个储物间米多还是第一次来。
“我的父母在我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我是和奶奶相依为命的。”艾尔海森的语气很是平静，他从书架中抽出一本相册，那相册的封面早就因时间的侵蚀而泛黄褪色了，但还是能够看出这本相册被主人保护的很好。
不，应该说不止这本相册，这整个储物间的东西都被有被细心照料到，或许是因为这房子的主人艾尔海森本身性格就是那样的妥帖，米多看着这个房间的书架和角落完全没有被灰尘侵蚀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打扫。
也因此，米多推测艾尔海森心中对家人的感情并不如他表现的那样平淡。
接过那本相册，看着艾尔海森指给自己的那张照片，她惊讶与艾尔海森的父母也是教令院出身的学者，虽然照片并无色彩也已经泛黄，但是从照片中叔叔阿姨头上的银质桂冠就可以判断出艾尔海森的父母在教令院地位绝对不低。
“艾尔海森，你妈妈好漂亮啊。”
米多已经被照片上那位笑容优雅，通身气质极佳的女子惊艳到了，艾尔海森的好相貌显然完全遗传自母亲，母子二人长得可
真像。
“是啊。”艾尔海森点点头，想起幼时祖母与他说的趣事也想和米多分享“我奶奶曾说过，母亲是学院里有名的美人，在我父亲见到我母亲的第一眼，他便沦陷了。”
当时艾尔海森的祖母在给自己孙子讲述他父母年轻时场景，表情里满是嫌弃。
“就你爸，我那个没出息的儿子，那天回到家以后就失魂落魄的，吃饭的时候连左右手都分不清了，切，让他平时板着一张脸，就他那个德行，人家姑娘能看上他才怪了。”
艾尔海森还记得祖母提起父亲时脸上不屑的嗤笑“我问他是不是有心事，他还死不承认，最后听到你母亲答应在毕业舞会时答应别人的邀请，才忍不住跑到我跟前来哭。”
年幼的艾尔海森：……父亲的形象在他眼里终究是破灭了。
而米多对艾尔海森的心中所想并不清楚，她看了眼艾尔海森父亲的照片，那是一个神情非常严肃的男人，即便留影机拍的照片有些失真，但是米多还是能感受到艾尔海森父亲眼中那摄人的气势。
“我知道了，原来艾尔海森，你的长相随了妈妈，而性格则像爸爸啊。”
“你的评价和我奶奶一样。”艾尔海森赞同的点了点头。
米多猜测艾尔海森的祖母一定是一个非常通透明事理的老人，她此时才知道，艾尔海森的父母在他去世之后，一直都是他的祖母在和他相依为命的。
“这里面的一切书籍，都是我奶奶留给我的藏书。”艾尔海森随意的抽出一本翻看，上面的印刷并不精良，甚至还有错别字和信息差异，现如今很多字迹在经过多年的风化下已经变得模糊，但他始终记得，就是这些书籍陪伴了自己从幼年到少年时无数个春夏秋冬。
米多眨了眨眼，她看见这本相册除了前面几页有艾尔海森父母的照片之外，剩下的便是祖孙二人的合影，但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艾尔海森也是那么的清冷怪癖，上面的照片并不多，祖孙两人单独的合影也只有那么几张，从艾尔海森三岁开始一直到十五岁，这些照片米多猜测都是艾尔海森生日时拍的。
……也就是说，艾尔海森的祖母是在他十五岁时去世的。
米多不禁感到难过，十五岁啊，一切血亲便全部离自己而去了，她来提瓦特之前都已经成年了，还会在晚上因为想念父母亲人而默默流泪呢，更何况是一个才刚刚迈入青春期的少年。
“怎么了？”
看着忽然挤进自己怀里的少女，虽然不解，但艾尔海森还是腾出一只手拦住她的腰询问。
“没什么，我就是想抱抱你，海瑟姆。”
“海瑟姆？”艾尔海森一愣，随即因少女的称呼而眉目舒展 “以后就这么叫我吧，我很喜欢。”
将手中的书籍重新放回书架上，艾尔海森拍了拍女孩子的背提醒“走吧，我们该吃饭了。”
“好。”米多颇为不好意思的从艾尔海森的怀中退出，她摸了摸鼻子说了句早就饿了，便率先回到厨房。
焖饭的锅子还是很重的，米多还真搬不动，为了防止被烫伤，艾尔海森示意米多退开，他自己来。
掀开锅盖以后，浓郁霸道的香料味混合着大米的醇香一股脑的冲出，席卷了整个屋子，米多发出开心的惊叹，她看着那色泽诱人的烩饭早已迫不及待了。
“我去拿碗！”
“好。”
当色泽鲜亮诱人的烩饭在嘴里不断的释放其美妙的滋味，米多只觉得幸福死了。
“好吃吗？”看着吃得一脸满足的米多，艾尔海森也被其她可爱的模样所感染。
“好吃的，一开始你放了那么多香料，我以为会很腻，但吃起来却特别的爽口。”米多兴奋的点头，现在她算是对艾尔海森的厨艺彻底服气了。
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啊，就连做饭都比自己做的好吃，再这样下去真的趁得自己是个废人了嘤嘤嘤
“那就多吃点。”艾尔海森撑着下巴看着心满意足的少女，不禁想到了刚刚那本旧书扉页上的话语。
那是祖母的笔记，是来自亲人最朴实的祝福：愿我的孩子艾尔海森过上平静的生活。
艾尔海森看着就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女心中默言。
是的，祖母，我此刻的内心非常平静。
132
“诶？什么什么，我也可以获得教令院的奖励资助吗？”
当米多听到塞塔蕾为自己带来的消息后，她简直不可置信。
她的那篇关于黍子的毕业论文被评优了，而且是贤者纳菲斯亲自拟定的，也就是说，教令院承认她所研究课题的价值，她也因此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资金。
“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塞塔蕾莫名的看着米多，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激动。
“就……毕竟我是沙漠之民啊，我都没想过自己还能得到来自教令院的资金支持。”米多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她当时只期望能保留自己的学籍，让自己可以随意的出入智慧宫查找资料就够了。
谁知道现在居然还能有意外之喜？
“教令院也是要按规矩办事的。”塞塔蕾无奈的摇头，她伸手戳了戳米多的脑门“就算是掌权者再不喜欢沙漠之民，但是明面上还是要一视同仁的。”
“更何况……”塞塔蕾摇了摇头“教令院给你的这笔钱，也是为了收买你啊，如果你之后的研究向教令院申请了资金，那他们以后就可以从你的研究成果里分一杯羹了。”
这点米多看得非常开，事实上，教令院给学者发研究经费就相当于是投资，学者拿了这笔钱，以后那个学者的研究成果如果真的能投入市场使用的话，教令院作为投资人也是要占一部分收入的，而且占比还不低呢，起码要七成甚至以上，毕竟学者一开始做研究的钱全都是教令院资助的，院方有权利享有更多占比。
不然人家是为了做慈善吗？那么多学者，如果只补贴没收入，教令院早就开不下去了。
嗯，当然，以上是普通学者的收入，那种特别有名望的学者不需要看教令院的脸色。
人家可以去外面接私活，和商人合作研制他们想要的东西，获得的利润要比教令院的抽成高多了，但那种学者一般得是非常有名望的人，起码得让外界的商会雇主信任你才能接到活计。
那种大牛还是很少的，大部分学者都需要教令院的支持。
不过，米多关于黍子的研究因为一开始并没有得到教令院方的资助，所以教令院对她研究出的成果并没立场插手，米多可以完全自己支配。
但是教令院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根据规定，取得成就的学者教令院会给予一定的奖励支持，这笔钱虽然比不上研究资金但也算是丰厚了。
于是，米多拿着那笔被发下来的奖金兴奋的回家和艾尔海森分享。
“看，海瑟姆！”
“怎么？”艾尔海森看着满脸兴奋的米多眉头微挑，他接过米多手里的文件，发现是来自于教令院的汇款单，心里便已经清楚是米多的那篇论文终于获得了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