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天子亲口说这是最佳配方，郑成功自然不会有任何怀疑，很慎重地将纸片叠起来收在怀里。</P>
然而朱由榔又进一步提到，这是最佳配方没有错，不过在实际生产和使用过程还有很多事项需要注意。</P>
比如说硝石（硝酸钾）的制备就是一个非常麻烦的过程。</P>
在传统的制备工艺中，工匠需要把原始硝石放到大锅里熬煮以去除杂质，经过反复多轮提纯，最后才能得到高纯度的硝。</P>
这个过程大家都懂，不过能把提纯步骤走完，且常年累月坚持下去的军中工匠非常稀少，可以说不可能存在。</P>
毕竟九成硝和九成五硝从外观上看几乎没有区别，配制成火药都能打得响，威力也差不了太多。</P>
可是三轮熬制和四轮、五轮所花费的时间和燃料就差远了，少进行一轮提纯能省不少钱。</P>
除了成本问题，把硝提得太纯还有损耗问题。</P>
比如两组工匠，收到同样重量、同样品相的硝石，有人熬制出六十斤，有人熬出四十斤。成品少的那组肯定会受到质疑，甚至被工头责罚。</P>
长此以往，硝的纯度就会从九成五变九成，九成变八成，八成变七成……无论军法有多严苛，只要时间一长，硝的纯度下降必然无法避免。</P>
有了高纯度的硝还不够，火药的保存也很讲究。</P>
按照传统做法，火药储放日久，或收藏不密，或被雨水淋浸，或硝气走拽，则必须拿出来重新舂磨，加足纯硝才能重新使用。</P>
很多配药工匠为了减少翻制次数，往往在生产时就略微提高硝的含量。</P>
其实戚继光早就发现火药硝含量在七成五左右是最合理的，不过后面的兵书大多坚持八成或更多，就是考虑到硝石一定不纯，以及长久存放硝石会变质的问题。</P>
在场众人都是宿将，对火药制备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了解。他们一开始听得津津有味，却越听越不对劲。</P>
朱由榔所提到的注意事项都不是什么秘密，可是要长期制备配比精确的火药却很难。这不是配方问题，而是人性问题。</P>
就好比硝石提纯吧，谁会愿意一边受责备，一边一丝不苟地走完提纯过程呢？做多错多，这显然违反了人性定律。严苛的军法只能保障一时，不能保障一世。</P>
郑成功沉吟良久，忍不住问道：“陛下，御林军是怎么生产火药的，怎么保证配比精确？”</P>
朱由榔笑道：“很简单，军中不生产就行。”</P>
为了保证质量，现在广东明军不再自己制备，而是委托几家军火商，在军需部的监视下生产火药。</P>
以前军队自产自销，虽然能省点成本，不过火药质量没法保证——大家都是同袍，质量差那么一点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同室操戈等于给自己找不痛快。</P>
现在军队变成了消费者，将士们找起碴来可勤快了。</P>
每次交货的时候，军事委员会就随机派出几个将领去抽检抽查。如果抽检结果不过关，就扣军火商的尾款。如果连续几次不过关，军需部还会取消军火商的供货资格。</P>
为了保证顺利交货，军火商只能自己想办法把所有火药都做合格。毕竟生产合格火药本身就有利润，没必要冒险偷工减料——被罚一次尾款损失惨重，还有可能永远失去供货资格，很不值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