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2月25日</P>
巴黎军官学校，骑士广场。</P>
在结束了昨日的入学报道之后，巴黎军校的第21期新生也正式开始了他们军校生活的第一天。</P>
学员们都统一换装了发放的蓝白色步兵制服，这制服的样式和线列兵团的士兵制服相差无几，只是在袖口象征军衔的绶带上多绘制了一块巴黎军校的校徽，以彰显他们的学员身份。</P>
清晨一早，全部的三百多名新生便按照入学手册的要求，聚集在了骑士广场上等待下一步的指令。</P>
队列之中，劳伦斯正饶有兴趣地和路易王储一起打量着这些同期学员们。</P>
在昨日与贝尔蒂埃结识之后，劳伦斯也从贝尔蒂埃的口中打听到了不少关于这所军校的消息。</P>
巴黎军校的学制名义上是六年制的，但实际上很少会有人真的在这所军校里呆满六年。</P>
那些贵族少爷们本就不满这里艰苦的生活环境，再加上他们进入军校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让履历更加好看，以更好地在军队中混上一官半职。</P>
所以许多贵族只会在这里待上一年半载，让自己有一段值得吹嘘的军校经历就足够了。</P>
大部分平民学员也很难完整地完成六年学业，毕竟巴黎的生活开销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许多人都会选择在半途接受军衔，前往各地方军队之中以养家糊口。</P>
包括历史上的拿破仑也是如此。</P>
他在巴黎军官学校求学时，由于父亲卡洛·波拿巴病逝，家庭经济条件迅速恶化，因此拿破仑只在巴黎军校待了一年多时间便选择受衔，以副少尉的军衔进入到地方城防部队中补贴家用去了。</P>
事实上，从贝尔蒂埃口中，劳伦斯也得知像拿破仑这样的落魄贵族在军校里并不在少数。</P>
这些人尽管对平民学员们也或多或少抱有一些歧视，但基本上只停留在口头和心里，并不会付诸行动。</P>
能够像古尔那样张扬跋扈、肆无忌惮的贵族少爷，在这所军校里毕竟只是少部分人。</P>
这对劳伦斯来说倒是个好消息，他本来也无意同所有的贵族学员对立。</P>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才是劳伦斯在建立自己的势力时想要做的。</P>
而就在劳伦斯打量着周围学员的同时，这些同期生们也在窥探着劳伦斯一行人，时不时还会有几句窃窃私语的交谈声传来：</P>
“喂，那个就是夏尔·波尔纳巴，昨天把伊萨克伯爵的儿子暴打了一顿。”</P>
“你是说那个金发的高个子？嘶...好大的胆子。”</P>
“一个疯子罢了，昨天他还号召我们和他站在一起，真是个蠢货，不就是想给自己找挡箭牌吗。”</P>
“不过他的旁边好像已经有几个人决定跟随他了...”</P>
“而且他竟然有这种胆量...也算是个人物了，不如去问问？”</P>
“你想和他结交？算了吧，可别被伊萨克伯爵惦记上了。”</P>
“哼，我也是伯爵家族出身，怕他什么。”</P>
“得了吧，老兄，你这种落魄了多少代的贵族就别去碰瓷伊萨克伯爵了。”</P>
“你！唉...算了，说的也是。”</P>
...</P>
周围这些不加掩饰的流言蜚语劳伦斯自然也是听的一清二楚。</P>
一半左右的学员都决定对这个名叫夏尔的疯子敬而远之，避免被掺和进与伊萨克伯爵的恩怨之中。</P>
剩下的一部分人则是对其嗤之以鼻，只当这是个没有脑子的蠢货罢了。</P>
而最后一小部分人则是认可了夏尔·波尔纳巴的胆识与勇气，颇有些倾佩，只是碍于古尔和伊萨克伯爵的淫威，他们都不敢主动与其走的太近。</P>
听着纷繁杂呈的议论，劳伦斯也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他在军校里扬名立万的目的算是达到了。</P>
路易王储则是对其中那些尖酸刻薄的言论很是难以接受，皱紧眉头就准备上前与那些人理论。</P>
而就在这时，只听广场的边缘忽然传来一道炸雷般的吼声：</P>
“你们这群废物！都他妈磨磨蹭蹭地站在那里干什么？！”</P>
这洪亮如钟的吼声立马镇住了在场的三百多名学员，众人都下意识的停止了交谈，扭头看向广场的一侧。</P>
只见一位光头军官正满脸阴沉地朝着他们走来。</P>
他约莫五十多岁，一身深蓝色军官制服，个子不高，但不怒自威，深邃发黑的眼窝里是一双令人战栗的冰冷眼眸，感觉任何被他瞪上十秒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开始两腿发颤。</P>
劳伦斯不禁多看了这军官几眼，吸引他目光的倒不是对方袖口上的少校军衔绶带，而是那对冰冷刺骨、仿佛没有感情的双眸。</P>
统领过科西嘉国防军的劳伦斯可以断定，绝对只有多次徘徊于生死线的战场老兵才能磨砺出这样的气质和眼神。</P>
做足调查准备的贝尔蒂埃也在劳伦斯身边轻声解释道：</P>
“那一定是莫迪斯中校，我们的上级教官，出身于军人世家，爱兵如子且嫉恶如仇，两次大战他都担任最前线的战场指挥官，因为功勋显着所以从前线调回了后方，据说是舒瓦瑟尔公爵亲自把他请到了巴黎军校担任教官。”</P>
劳伦斯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能够完整经历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和七年战争并立下功勋，还能被舒瓦瑟尔公爵看上，这着实是一位卓越的一线军官。</P>
“蠢猪们！你们都聋了吗？！”</P>
莫迪斯中校似乎腿脚有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但这并不让他显得滑稽，恰恰相反，他那缓慢沉重的步伐反倒是充满了压迫感，配合上惊雷般的怒吼声，更是让人不寒而栗：</P>
“你们这样也是巴黎军官学校的学生？我他妈从乡下抓四百个农民来，他们都知道站好队列等待长官前来！”</P>
学员们看了一眼他们这松松垮垮的阵型，这才反应过来，在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后排成了一个还算紧凑的方阵。</P>
“一群废物...在战场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P>
莫迪斯中校骂骂咧咧地取下腰带上挂着的铁质酒壶，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而后扫了一眼手上的文件夹，不耐烦地大声道：</P>
“都给我听好了，我不想重复第二遍，我是莫迪斯，中校衔，前阿尔卑斯军团第十二步兵团团长，你们的现任教官，荣誉...算了，一堆屁用没有的勋章，老子也懒得念了，总之...”</P>
莫迪斯中校又朝嘴里灌了一口酒，大大咧咧地用袖子擦了一把嘴，继续道：</P>
“我的任务是防止你们这些废物将来上了战场之后只会送死，你们自己想送死就算了，别他妈拉着手下士兵给你陪葬，那样的指挥官...”</P>
说到一半，莫迪斯中校似乎是回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战场往事，语气中的怒意渐盛，眼神也浑浊了几分，手腕一发力，竟硬生生将那铁酒壶捏成了一团疙瘩：</P>
“老子拼了命也要把你毙了。”</P>
被捏成一团的酒壶掉在地上，在寂静的骑士广场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咣当声。</P>
在场的学员们皆是胆战心惊的看着这位光头军官，即使那些嚣张肆意的贵族少爷们也不禁收敛了几分，皱眉看向莫迪斯中校。</P>
路易王储也情不自禁地立正站好，全身都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在宫廷之中，可从没有过人敢这样冲着他吼叫。</P>
莫迪斯中校眯眼扫了众人一圈，一脚将那酒壶踢开，继续道：</P>
“总之，我负责教授你们的战场指挥学以及军事理论实践，别的选修科目我不清楚，但如果这两门必修课你们得不到我的认可，哼，那就别说自己是从巴黎军校出去的，那样的废物也只配去当填线炮灰，清楚了吗？！”</P>
学员中间响起一片零零散散的回应：“清...清楚了。”</P>
莫迪斯中校眉头一皱，额头上的青筋都凸显出来，大吼道：</P>
“你们都没有嗓子吗？啊？！当你们处在战场上，当你们的六百码外有十二门英国佬的火炮在齐声轰鸣时，你们这样的声音就跟青蛙尿尿的动静一样！给我重新回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