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老并不期待她的回答。
“你知道宴壹去哪里了吗?”他问。
阿宴立刻丢掉那些自寻的烦恼:“我今天没见到他,妈妈说他去邻村上学了。”
宴老一声冷笑:“上学?”
他转过身来,晦暗的脸庞上没有一丝笑意。
“你呢?你怎么不去上学?我并不记得你已经毕业了。”
阿宴被宴老诘问得慌了神。
“我……我……”
她似乎觉得有一记响亮的巴掌砸在她的侧脸上。
这痛感确实是真的,但她清楚的意识到宴老并没有动手。
一百一十六和七十这两个数字开始在她颅内刷屏。
虽然不明白这两个数字究竟有些什么隐藏含义,光只是意识到这两个数字,阿宴整个人就似乎被泰山压顶般喘不过气来。
“真没想到被救出来的居然是你。”宴老话语中满是不屑和嫌弃。
阿宴不明白宴老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她睁大了眼睛想要确定自己的爷爷是否用错了表达方式,却被宴老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刺痛。
怎么不能是我?我为什么要被救?为什么会有人需要被救?
她想要问,却仍问不出口。
就像她不愿意向母亲诉说自己视力上的异常,她也不愿意问宴老这些问题。
似乎问出口,她就一定是个异类。绝无被救的可能。
“我现在只想知道宴壹去了哪里……”
宴老烦闷的转过身去,失手打翻了阳台上的那碗饭。
瓷碗跌落在一楼的地面,碎出清脆的声响。
父亲母亲从餐桌上下来,查看着撒了一地的饭菜,又一齐抬头望向二楼阳台。
“阿宴,你怎么把饭给撒了?”
“爸,你没事吧?要不要下来吃点?”
宴老朝阳台下瞪了一眼,“没事,我很好,你们自己吃吧。”
等父母回归餐桌后,宴老也转身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哼……海产,他们可真有钱。”
听到宴老的低声嘀咕阿宴呆若木鸡。她杵在宴老的步行路线上毫不让路,又让宴老有了情绪。
“真是没用……只会碍事。”
他粗鲁地推开阿宴,却没想到阿宴的臂膀犹如精钢炼制而成,整个人纹丝不动,实打实的像个石柱挡在他的面前。
而且是个会流泪的石柱。
宴老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不肖的孙女哭。
“小时候见你不爱哭,还以为你是个能干的,没想到却还是不中用。都这么大了,还哭个什么劲?”
他嘴上虽这么说着,最终却还是袒露出一丝对小辈的关切。
阿宴很想控制自己的眼泪,不想让它们那么快地流下。
两道泪痕一左一右完全不想听从她的心意,肆意流淌成小溪。
“……哭是不顶用的。”
宴老不善于安慰孩子般的心灵。他只抛下这句话,悻悻离去。
瓷碗交叠,木筷轻敲。楼下餐厅开始收拾残羹剩饭。
父亲想要帮母亲洗碗,却被母亲回绝。母亲让父亲早点休息,说明天还要出海。
两人平常的话语静悄悄地溜到阿宴的耳边,驱散了大半无言的悲伤。
泪痕在燥热的夏夜中蒸发不见。
她从突如其来的绝望氛围中跳脱出来,竟记不起自己哭泣的原因。
眼帘逐渐沉重,浓烈的睡意不断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