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段与周遭不同的代码。自从被创建初始化数据之时,他就敏锐地觉察到自己是一个异类。
擦肩而过的是同样的电光,他却总是被搁置在一旁的存在。
他的成长经历就是日复一日的困在内存设备中看着身边的程序不断被召唤调用。有些凯旋归来,成为经验之谈,有些再也没有回来,据说是因为在跑任务时被发现天生是个坏胚而被肢解。
那些被肢解的坏胚在他的四周留下了不少坑坑洼洼。日子久了,这些坑坑洼洼居然也被活用了起来,它们被分配给其他的程序,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然后,他身边的一切都拥有了意义,跟随Gm的指挥南征北战,一无败绩。
他们变强了,变糙了,变得更能干了。
每次版本更新,他们都会领到新衣服,都会换上新铠甲。
只有他,母胎完璧。
并且裸奔。
往事不堪回首。AI禺山从过往的记忆中跳脱出来。
身旁的这个数据体,虽然笨拙无比,可是她和自己一样,是一段漂浮在内存之上的数据幽灵。
出于对同类的宽容,AI禺山少有地调用起“感同身受”的函数代码。
“一开始我也和你一样,不知道周围人对自己是有期望的。”
阿宴觉得这是一个学习交流的机会。她放下鸭脖,又啜了口柠檬茶:“哦?那你后来是怎么发现那些期望的?”
AI禺山深吸一口气:“……就站在旁边看着。”
“具体要怎么看呢?”阿宴拆开一盒莲花酥。
“……一开始是观察他们出现的地点。他们居无定所,随遇而安,只有一些重要人士才会有专门的起居空间。那些漂泊在外的人随时面临着被结束生命的危机,而那些养尊处优的人每天都坐在安稳的深宅大院中等待着优质资源送入他们的大门。”
阿宴听说过一些不同阶级人群之间的矛盾激化事件,但那些只存在于新闻简讯中,和她的生活根本没有交集。
“你的生活环境听上去和我一样啊,我也是,除了看着这些事情从开始到结束,没有什么事情能做。”
“但只是观察也会变得痛苦。”AI禺山和AI平津一样,陷入了演绎人类情感的怪圈。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从不同的家庭里出生,有着各自不同的秉性,而后又殊途同归走向死亡……”
AI禺山还没有抒发完自己对人生的感想,阿宴就粗暴地打断了他:“什么什么?你见过很多人在你面前死去?”
“我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死人呢!”
“那你真是一个幸福的……”AI禺山硬是把‘白痴’二字咽了下去,“幸福的女孩。”
阿宴心中暗暗地发出回响。
我才不幸福呢。
“把别人的一辈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就会发现规律。他们总是想要做自己,想要获得存在感,可是一旦被归类为少数,又开始缺乏安全感,想要加入洪流之中。”
AI禺山的指尖升腾出烟草燃烧的气味,“跟随别人的脚步,模仿别人的行为举止,甚至取悦别人。”
“无论如何,解读别人不会明言的期望都是关键。”
“有些人身在洪流之中,却希望隐退山林;有些人自称是异类,却叫嚣着想要获得大众的认可;有些人连自己身处于哪个阵营,心中真正渴望的是什么……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