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小局(1 / 2)

接连四日,姑娘闭门不出,整日按时喝药,由于有些外伤还没有结痂,故一直没洗澡,她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了,好在用的都是上好的金疮药。

        待到第五日,那好些出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终于结痂了,上药一事皆有芹嬷嬷负责,老人家什么话也没说,只有一声声哀叹。

        愈念从前,愈是知错。

        二月二十九。

        书房。

        青丝高束一袭墨袍的姑娘端坐着,拿着民间话本,正看得津津有味,若非那张俏若三春之桃的脸,还以为是个儒雅的公子。

        珠帘响动。

        单舟趋步走了进来,先是见礼,而后才道:“纳降一事已经结束,一切进展地比想象中顺利。”

        郁欢颔首,问道:“和朝云国谈得怎么样?”

        她这几日两耳不闻窗外事,顾修远也不和她一起商议政事,这份野心终究是让他防备了,关在这座牢笼里,诸多不便,风头正盛着,她还不能和佟彬他们接触太深。

        这样的结党营私,是为谋逆。

        单舟叹了声气,“刚至京时谈了一次,不欢而散。此番使者是宣佩玖。”

        正翻书的手一顿。

        “调你来东宫行职,有碍前程,你心中是否有怨?”翻书的手又动了,只是郁欢再也看不进书上的故事了,她抬眸看向书房里挂着的那副顾修远为她所作的画像,心思愈发深沉。

        单舟:“不敢怨。”

        他想当禁卫军统领,每个人都有野心,他也有,而今为了方便通信,强行褫夺他的官职,又作一般的禁军。

        郁欢敛眸轻笑,淡淡道:“虽抱病不能上朝为实,也难免落人口风说我心怀不轨,我亦有诸多不便。最后一件事,做好了便可以不用怨了。”

        “您要上朝了?可广统领的意思是还不到时候。”单舟微怔,随即道:“既是您的意愿,微臣不会阻挠。凡力所能及之事,微臣必竭尽全力。”

        郁欢垂首,继续看着手里的话本子,边看边道:“诸事繁杂,陛下年老,时常批折子至深夜,身子遭不住的,嬅修仪那里又失了孩子,精神亦是遭不住的。也算是我最后替她作的打算吧。”

        批折子批到夜里便宿在了乾清宫,御书房又是乾清宫的后殿。

        单舟面露难色,“这...微臣也无本事左右陛下的想法啊,这非是微臣力所能及之处啊。”

        郁欢仍旧看着话本,似是与话本中的人物共了情,喜怒哀乐都被牵着走,她厌烦地摆了摆手,道:“罢了,我又何须为嬅修仪操心呢,泛泛之交而已。”

        单舟提出建议,“或许可以买通当晚执事的太监...”

        郁欢打断他的话,语气颇为严肃,“不过是一时兴起,与我何干。但我今夜有一封信,到时间我想让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到绣春堂,能换班顶班,这事应该能做到吧。”

        单舟颔首,“可以,不过绣春堂空设,我登门送信对方恐怕不会信。”

        郁欢勾了勾唇角,“从门缝递进去便行,我们自有安排,在这之前一直在东宫行职,等消息。”

        真是好一句不敢怨啊。

        经她提拔,受她恩惠,却不肯替她办任何事,还妄以为她挡了他似锦的前程,表里不一。如今说得坦率,让人误以为是真性情。

        单舟颔首,“微臣明白了。”

        脚步声愈来愈远。

        黑釉盏里不是清茶而是苦药,郁欢捧起一饮而尽,而后接着看那话本子,故事很平淡,讲了一个男人一生的起起落落,描述了他的感情,有悲有喜。

        这话本子有些陈旧了,销量并不好,没几个人喜欢看,民间虚构故事本就难登大雅之堂,这种乏味没有任何意义的话本子更是没有存在的必要。

        但姑娘喜欢看。

        人世间有很多悲剧,不知是什么促成的,但都没理由让不相干的人负责,生活的不如意只能怪自己的不争,而不是怨天尤人,就像那一百三十七个人,他们一生的惨象都要她来负责吗?他们的死局是注定了的,她,只是个行刑官。

        忽地想起宣佩玖的那席话:是非审之于心,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

        她应当懂了。

        又有些不懂,是自己还是旁人。

        回廊的脚步声把她飘远的思绪拉回。

        芹嬷嬷回禀道:“太子妃,金大夫已经到了,正在前厅等候。”

        “让他过来吧。”

        郁欢和上书,把它丢在书架,书架上很乱,全是这些不畅销的话本子,杂乱地丢成一堆,在太傅院长眼中这些便是一堆垃圾。

        又或许每个事物的存在对不同的人来说都是不一样的。

        金文柏进门,哭丧着脸,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直到郁欢说起他才敢起,直到郁欢说坐他才能坐。

        芹嬷嬷识趣道:“那老奴便先下去了。”

        在宫里这么多年了,她更惜命,她也别许多宫女看得明白,郁欢有鸿鹄之志,不能以大家闺秀的身份去看待。

        她更像一个男子。

        她坚韧,且杀伐果断。

        若是旁人,她会担心其厮混有失天家颜面,但是太子妃不可能,所议之事她连听都不敢听,便是来往相对密切的佟彬,那也是堂堂京都府尹啊。

        “命你随我西行,你却临阵脱逃,此事该怎么算。”

        郁欢缓缓研着磨,语气平淡,可话里话外都在怪罪,“金文柏,本宫支使不了你,军令支使不了你,好大的胆子。”

        金文柏如坐针毡,他已经没有和她谈判的筹码了,不算朋友的两人,她轻易便可碾死他,“我去了也帮不上忙,我又怕死,来吧,横竖都一刀,你给我个痛快。”

        “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郁欢晃了晃空空的干净的青釉盏,金文柏忙狗腿地跑过去帮忙倒水,酒不可饮茶不可品,唯药与清水,正倒时,郁欢压低声音道:“这事关系着你的性命。”

        水倒满了,溢了出来。

        金文柏这才回过神来,转瞬间,心里便有了答案,“你是说单舟?”

        记是当初除了单舟也没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了,若被爆出来,不仅他的命玩完,波斯一案更是要重启,郁欢对顾绎心的打压恐怕就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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